魏宜萱直起腰来一见是何婶子就有够烦的,又看见后面站着一个脸生的郎君,打扮的……和她那个女婿简直没什么两样。脸上涂了粉,油光发亮的发髻上簪了不少首饰,身上穿的靛蓝圆袍。关键是那副贼兮兮的眼神,唇角又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意。
魏宜芳和魏宜茂也瞧见了邓处修,就知道何婶子是来干什么的,姐弟三人顿时就没了好脸色。
“干什么?你们咋都这种眼神?”何婶子也有些不满,这魏家姐弟平日里很是有礼貌啊,怎么今日在邓郎君面前这样无礼。“这是邓郎君,上回我给你们说过的,还不领人进去喝茶。你阿娘呢?我有话跟她说。”
一旁的邓处修夸张地作了个揖,“给魏家娘子见礼了。”一直起身来,却瞧见面前的魏宜萱就已经杵着一把大笤帚了,而魏宜芳呢拿着一根又粗又壮的洗衣棒槌在手里。
“哎哎,你俩这是干啥呢?”何婶子被她俩这抄家伙的速度吓了一跳,拦在邓处修面前,也生气了,骂道:“你俩拿着笤帚干啥?有你们这样待客的吗?”
魏宜萱和魏宜芳有了上次合力赶走周庭文的经历,这一次依旧心照不宣地拿上了家伙事,也不耐烦和何婶子多说什么,直接一起撵了人出去,跟这种不认识的人费什么话。
魏宜芳一个眼神,魏宜茂立即上前就把何婶子往一边拉,他虽然人小但是力气真的不小,如今每天吃得多干活也多,便是何婶子也敌不过他。
那头邓处修见这架势,立时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这哪里是什么自卑软弱的弃妇!简直就是暴躁爱打人的悍妇!不待魏宜萱的大笤帚胡乱劈头盖脸地扫过来,就赶紧慌不择路地逃走了,在院子门口还差点被绊倒了。
那边何婶子见邓处修走了,还不甘心地大叫道:“邓郎君,邓郎君!你别……”又赶紧追了出去。
姐弟三人瞧着这两人的模样乐得哈哈大笑,晓得这回让何婶子丢了好大的面子,下一回可不敢再随便拉了人就上门来。
魏阿娘在屋子里头听见了动静,还没来得及出来就见人已经被揍跑了。站在屋檐下也无声地笑了笑,往日里总觉得自己两个女儿不大有个女孩子的样子,这回瞧见两人能将何婶子这样的人都撵出去,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姐弟三人又把这件事说给魏老爹和江婶子几个人听。魏老爹心大,还和三人一起笑,唯有江昱舟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一桌人都是笑笑哈哈的,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至于江昱舟和江婶子为什么又在魏家吃晚饭,其实是两家这几日一起商定好的。江婶子回家来再要洗洗切切,生火烧菜,麻烦得很。倒不如两家合在一起吃。
这是魏阿娘和魏宜萱的主意,江婶子听了饭倒是十分动心,既省事这菜又实在好吃。也就答应了,但要按照外头食肆的价格给钱。
江昱舟也是这个意思,不好在魏家白吃白喝的。见她们母子二人坚持,魏宜萱也就不客气地收了钱,定下了一月一贯钱,每月初付一次就行。
第二日的中秋节,魏老爹、江婶子和江昱舟都不用去上工赚钱,于是江魏两家又决定正好一起过节。因着前一段时间去各家做席,魏宜萱手里头攒了不少钱,一早便和魏宜芳、魏宜茂三人一起去逛集市和菜市场。
此时的螯蟹正是又肥又大鲜美可口的时候,魏宜萱叫卖螯蟹的老头绑了十只挥舞着螯钳的,交给魏宜茂拎着。
一路走来又有几处正店都扯了酒幌子,新酿的酒也出来了。虽说魏家人没有爱喝酒的,但还是忍不住凑一把热闹,随着排队挤嚷的人群买了一小壶蔷薇露。
再加上各式蜜饯糕点,一些新出的水灵灵的果子,石榴、榅勃、梨枣之类的。总之三人回家的时候,每人手里怀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几大包,瞧着这架势今年中秋节比过年准备的还要丰盛。
走到梧桐巷子口处,正好碰见了聂大山,他手里依旧是捡着一块木料,看样子是拿回去用的。他一瞧三姐弟手里买的螯蟹和新酒,就知道这是为着过中秋节置下的。一张黑乎乎的脸不无羡慕地说道:“哎呦今年萱娘回来过中秋节了,你们也合该热闹些。”
三姐弟和他打了招呼,他就拖着那节木料又往巷子里面走去,就是家家户户都透露着节日气息的,映衬着他的背影更加萧条寂寞了。
魏宜茂将螯蟹交给魏老爹去处理,又望着两个姐姐。魏宜萱也左望望魏宜芳,又对上魏宜茂的目光。三姐弟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聂大叔人好又大方,方才那身影太可怜了。
魏宜茂见两位姐姐点头又跑去给爹娘说了一声,这就欢欢喜喜地跑向巷子尾去聂大叔的家里叫人。路过赵丰年的家的时候,正巧丰年娘站在院子口吃梨子,魏宜茂给她打了招呼,如今丰年娘的肚子圆鼓鼓的更大了,估计着初冬就要生了。
聂大山一个人在家,半点节日的氛围也没有,还不如就干活呢,这会还在锯木头。好在魏宜茂让他一起去魏家过节,他喜得擦擦手就赶紧跟着走了。
魏家里头已经开始预备着晌午的午饭了,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魏宜萱在锅前面煮了一大堆大棒骨,预备着拿这个汤煮汤面吃。正经的团圆饭在晚上呢,到时候趁着月亮出来了,一群人就在院子里边吃边喝酒赏月吹风。
几人见聂大山来了,也不跟他见外,指挥他跟着魏老爹一起在厨房屋檐下头去给那几只螯蟹洗洗刷刷去,再给买回来的鱼啊虾啊都收拾干净。
聂大山立即拿着刷子就和魏老爹一起干活,也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魏阿娘和江婶子就坐在走廊另一头择菜,江昱舟和魏宜芳在给魏宜萱打下手,至于魏宜茂,一会不见人定是又跑去和宋喜桃、赵丰年二人玩去了。
等到一大锅满满的汤面煮好了,择菜的烧火的杀鱼的都洗洗手,先吃上一顿午饭再接着忙活吧。
这一顿吃的面条是魏宜萱自己擀出来,原先并不会这个,今日反正无事便自己活了面粉试着擀了一下。结果没想到这自己做的面条倒是也挺好吃的,劲道弹牙,再加上魏宜萱炒了一大锅的芹菜肉丝当做臊子,夹在碗中和面条一起吃更是下饭。
这里面唯独聂大山没有吃过魏宜萱做的饭,只是一直知道魏家姐弟在外头摆摊卖吃食,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今日一尝,这一碗简单的面条都如此好吃,那卖吃食的生意能不红火嘛?
聂大山一口气吃了两大碗,放下碗来只嘿嘿冲着众人笑,这肚子还感觉没满呢。江婶子瞧他这个憨傻样笑出声,觉得这不就是长大版的赵丰年吗,那小子每回吃到了好吃的就是这幅晕晕乎乎的模样。
魏阿娘也觉得好笑,招呼他接着吃就是。于是锅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点汤面被聂大山用锅铲刮了又刮,全落他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