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氲薄的声音再次响起,“都说仇之深,啖其肉,饮其血。尝尝?合不合胃口。”
肉带着微微的焦灼,似乱葬岗上尸体焚毁的气味,闻之作呕。
陶夭夭再次别过脸,无声诉说着抗拒。
男子兴致盎然地夹起肉片,送到陶夭夭嘴边,“张嘴。”
如若往常,她总会说服自己端出一副胆怯的娇嗔模样,拭过泪痕,道一句,“官人,奴家不敢。”
可今日,逃都逃了,她便没了柔肠,只有硬骨。
陶夭夭抬手打在男子手腕处,肉片连带银著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放我走。”她还是哀求了。
可惜,迫她强她似乎才是今晚的兴致所在。陶夭夭被重重摔在竹榻里,双手刚撑起一寸,对方已欺身压来。
陶夭夭双臂抵在男子胸前,他带着厚茧的手掌覆上她的唇,用力按压磨搓,
“是你先招惹我。”
陶夭夭的身体猛地一颤,连同她的心尖也跟着剧烈一慌。
“哐当——!”
陶夭夭猛然惊醒。
她几乎从床上弹起上半身,飞快环视周围,陌生的寝房里,烛火在寒风中嗞嗞跳动。
她重重闭上眼深呼一口气。
是梦。
她逃出来了,她早就逃出来了!
陶夭夭渐渐缓过神的时候,房门轻轻地吱呦开合,翠竹小步趋入,发间肩上落了星点雪粒。见到陶夭夭坐起,先是微愣,便径直朝窗前走去,关严吹开的窗棂后用栓子插好,才走到陶夭夭床前关切,
“怪我睡前没锁好窗,害姑娘受到了惊吓。”
“哪里就这样娇气了。”陶夭夭伸手拉她坐下,汤婆子放进翠竹怀里,才问,“几时了?东西都收拾停当了?”
翠竹推脱两次后两人双手一齐抱住汤婆子,方仔细回禀起来,“现在是戌时三刻了。东西都已经放进东偏房,陈婆子还在对名册。”
“幸而咱们紧走了些车程,落雪前到了燕府,不然,还不知明日能不能到。”翠竹心思单纯,只以为自家姑娘来了燕府,便有了栖身之所,殊不知于她而言,
艰难与算计,才刚刚开始。
说话间,屋门再次响动,陈婆子推门而入,见到陶夭夭坐在床榻上,眼中不耐,“娘子可是要嫁入高门大户的,如此不到时辰合衣上床就寝,竟半点礼数没有。”
翠竹一听这话,便觉过分刺耳,起身辩驳,“不管怎样,我们家姑娘是陶府的主子,你怎敢如此说话。”
陈婆子冷哼,“陶老爷让我随行而来,就是怕娘子性子随意,失了规矩被戳破了身份,多加规劝。”
顿了一顿,“那老奴就斗胆了。娘子,主仆有别,翠竹一个丫鬟,怎能与主子促膝暖手!别因为主子性软,被丫鬟爬了床。”
听她这些唠叨之时,陶夭夭起身走至贵妃榻坐下,单臂搭在矮几上,理理衣摆,笑意淡淡,
“嬷嬷,我知道了。”
“不过,若奴婢口出恶语,令主子不快,又该如何论处?”
语态极轻的一句话,无端听出几分森冷的压迫感。陈婆子怔然,意识到话里话外尽在指向她,面露窘色,忽而转为铁青,“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陶夭夭脸颊靠在支起的手背上,歪歪头,眼睫弯弯,
“嬷嬷不必介意,都是和你说笑的。”
陈婆子盯着那张脸,面颊粉粉嫩嫩的,如含苞待放的牡丹,总带着几分娇羞与柔弱,又是那样的一脸人畜无害。
方才,难不成是她的错觉?
看不出端倪,陈婆子也没再深究,从袖中取出一个厚册子,展开便读,
“礼物已经准备停当:府中太奶,一尊金玉佛祖,太奶近年身体不适,祝她健康安泰。府中大奶奶,一尊送子观音,府内子嗣稀薄,此乃仙洞求得,极其灵验,送她祝子孙满堂……”
陶夭夭静静等她读完。
陈婆子合册后,接着道,“只是,此次进府,老奴听闻二爷并不喜这门婚事,还请娘子早做打算。他若执意不许,娘子此行如果无功而返,陶家恐怕也待不下去了。”
陶夭夭不答,而是侧耳,双睫微垂看向窗外影影绰绰的白,“你们听见了吗?好空灵的琴声。”
屋内,好似也跟着宁静了那样一刹。
陈婆子出言打断,“府里善抚琴的,唯有燕家二爷:燕逸之。”
燕玖的二叔,她此行目的。
窗棂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落雪无声,目之所及是薄薄一层白绒绒的磷光。
翠竹正欲提醒姑娘别着了凉,反见她盈盈起身,眸光温软,却在眼底藏着轻不可察的谋算,
“雪停了,不如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