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
脑袋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那些痛彻心扉的记忆一齐涌进她的脑中。
红色,漫天的红色将她包裹。那是她的血。记忆里无穷无尽的血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浑身没有一处不痛,身体里的热量在一点一点散去,耳畔急切的呼喊声也正慢慢远去。
记忆的最后,她只记得一双漆黑的眼睛焦急地注视着她。
车祸前的一幕幕飞快在脑海中浮现。原来,自己死了吗?
何其荒谬,自己竟然死于那么荒谬的理由。而更荒谬的是,自己现在似乎是……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两只手纤细干净,没有戴戒指。
她又试探地合上面前桌子上的课本,扉页有她清晰的笔迹:高二10班展新月。
胸腔中,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重生了?
“许慎……许慎呢?!”她喃喃念叨着,突然噌地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发出一串刺耳的声响。
然而教室中喧闹未散,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她这突兀的举动,但更没有人给予她半分回应。
展新月定了定神,扶着桌子,在教室里环顾一圈。
她没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这又是为什么?她失魂落魄地坐下。高中时许慎明明和她在一个班,如果她真的重生了,许慎又为什么不在?
她伸手摁住太阳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一颗心纷乱如麻,太阳穴传来的痛意也愈发剧烈。
“好了,都坐好了,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认真自习。你们班我记下了,等会我还要过来检查,别让我再抓到一次还有人在干无关的事情。”老方对着教室里又警告了一次,终于背着手走了。
展新月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耳边突然传来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
“许……慎?”时子骞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对!”展新月听清了,她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蹭地转过头看向时子骞,问道:“许慎在哪?”
面前的男生点漆似的眸子微微凝住,没有说话。
展新月又问了一遍:“许慎在哪?”
时子骞似乎在思考,半晌才说:“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听说过?怎么会……”她盯着他,喃喃道,“咱们一个班的……”
哦,是了。
她突然想起了,这会还是高二,那个人应该还未转班过来。她和那个人之间一切的故事都还未发生。
那个人,许慎,她曾经的爱人。她的丈夫。
正恍神间,一颗小纸团从右侧飞来,落在她桌上滚了几圈,最后挨着她的手背停了下来。
她看了几秒,捻起那团皱巴巴的东西,一点点展开。纸条里是小学生样的几个大字,横平竖直的。
下课去小超市吗?
脑子钝钝的,好长时间她才意识到这是别人传给她的纸条。高中时期手机被严令禁止,但大家仍会在课上用小纸条不安分地偷偷传递消息。
她顺着纸团丢来的方向望去,谢宛之正一脸期待地望着她。这个年纪的谢宛之瘦的有些单薄,留着略长的齐刘海,一张瓜子脸还带着丝未褪去的婴儿肥,是典型的邻家女孩长相,不算特别漂亮,但很招人亲近。
见她看来,谢宛之用手在嘴边比了个喇叭,用口型重复着:“去——不——去——超市——”
去不去超市啊。
学校后操场附近有个小超市,虽然离得远,但足够吸引这些娱乐生活极度匮乏的高中生在课间一趟趟往返。
她定定地盯着谢宛之,没做回应。那张纸条被她慢慢重新揉成一团覆在掌下,力道之大,几乎要被她碾碎。
“喂,到底去不去啊?”见她没反应,谢宛之又比着口型问。
谢宛之曾是她学生时代最亲密的朋友。两个人曾不知道多少次手挽着手趁着课间往返小超,也不知多少次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并肩而坐,交换着少女最隐秘的心事。
多可笑啊。
在谢宛之疑惑的眼神中,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几乎挤出了眼泪。
丈夫。闺蜜。
她不笑任何人,只笑自己。可笑自己三十几年的人生,竟然活成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