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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新月看着谢宛之的目光晦暗,片刻后,她突然淡声开了口:“喂,怎么不说话,生我气呢?”
闻言,谢宛之瞥了她一眼,“知道还问。”
“好吧,都是我不对。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谢宛之“哼”了一声,仍是别别扭扭的,语气却没那么硬邦邦了:“你昨天对我那么冷漠,太过分了!”
“我错了,对不起嘛,姨妈快来了,脾气不好,原谅我这一次吧。”展新月拉长声音,“咱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她眼神嘲讽,语气却是极真挚。
谢宛之睨了她一眼:嗔道:“你还知道啊!那你昨天还那么凶。好吧,姑且原谅你这么一会,下次不准再对我这样了!”
“知道了。”
不过几句话,两人间似乎就又和好如初。谢宛之又重新挽起了展新月的胳膊。
展新月笑了笑,没再推开她,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想要去一点点弄清。
其中头一件便是:许慎和谢宛之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了弄清这些,至少要暂时维持住表面的和平。
三言两语哄住了谢宛之,她又提不起什么主动找话的兴致了。好在谢宛之消了气,又恢复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状态,说个不停,展新月偶尔应和两声。
说话间两人已走至教学楼下,高强和时子骞仍在楼上走廊上面对面站着。高强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说话时得微仰着脸,动作艰难的很。时子骞离他几步远,视线垂着,看不清表情。
人流里不少人都悄悄仰头朝那边看。间或有低低的议论声:“那不是时子骞吗,好帅。”
展新月暗自腹诽,这么远的距离,连脸也看不清,也能看出来帅吗。可又不得不承认,他削瘦高挑,站着时脊背挺拔,即使只是远远的一道身影,也足够吸引视线。
“你不知道我今天早上有多困,起床铃响的时候我真想装病长睡不起算了,只能安慰自己快到周末了……怎么周末还有这么久啊,这个周末我要狠狠睡上两天,谁都别想叫我起来……”
谢宛之絮絮叨叨地说着,半天不见回应,不由噤了声,转头去看她。顺着展新月的目光看过去,她眼神闪了闪,忽然问她:“你说老高在跟时子骞说什么呢?”
展新月摇摇头:“不知道。”
“老高一天忙成那样,这会倒是闲,跟人家讲那么久的话,不过也是,校董的儿子,他自然要好好巴结。我看他不会是想当正校长了吧?开始从校董儿子身上下手了。”
“……应该不至于吧。”
"开玩笑啦。"她叹了口气,感慨道:“虽然咱们和时子骞在一个班,但是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估计毕业以后,连见上一面都不可能了。”
她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确实是事实。
时子骞他父亲时越生做房地产起家,眼光极佳,这会子早已登顶市里资产榜首位,这所私立中学便是他在敏锐察觉到风向转向教育行业后投资建立的。在展新月的记忆中,在她重生前的那几年,时家的商业版图已经远远突破了这座城市,纵横全国。
能读这所私立中学的学生大多家境都还算殷实,但和时子骞这样的背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展新月能敏锐地感觉到大家都有点怕他,也不知是因为他对人太冷淡,还是家世太好怕得罪他。毕竟在这所私立学校,各科老师对待他都是客客气气,即使脾气火爆如老方,见到时子骞也从来都是笑脸相迎。
作为他的同桌,展新月和他的关系也很微妙。两人成为同桌也不过是机缘巧合,记忆中两人坐了差不多一年的同桌,但她俩似乎仍然不怎么熟。一年后班主任重新调整了座位,两人没再坐在一起,虽然仍然在一个班,但却几乎没再有过其他交集。
正如谢宛之所言,大家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学校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它能把不同家庭背景的孩子们汇集到一起,只有到了毕业以后,大家才能深刻地认识到彼此之间存在的巨大深刻的阶层差异。做过一回成年人,展新月比她更了解这社会的残酷之处。
所以自高考结束后,她就确实再也没见过时子骞。
关于他的一切消息都是从每年同学聚会大家的八卦中拼凑起来的。以时子骞的成绩,大家都觉得他会去清华,但实际上人家压根没在意过高考成绩,一毕业就出了国,据说是去了剑桥。毕业后他没有像大家猜测的那样继承家业,而是留在美国某所藤校任了教职,很多年没有回来过。
后来距离他最近的一次,是很多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聚餐中途有人从洗手间回来,对着众人惊呼刚刚好像在包厢外遇见了时子骞。那时时子骞早就定居国外,大家自然是不信,直到结账时被前台礼貌告知已经有人替她们买过单时,大家才敢相信那可能真的是时子骞,于是又是一阵感慨:在校时大家关系并不亲近,没想到毕业多年后,他这样的人竟然还会记得他们这些老同学。
顺着楼梯间回到教室门口,走廊上往回走的人不少,一个个表面上目不斜视地往教室走,实际上都偷偷地往还站在走廊上的高强和时子骞看。
“我不去。”时子骞的声音,声音不大,但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说完,时子骞转身回了教室,只留下高强尴尬地独自站在原地。
大家八卦的眼神变本加厉地瞟着高强。
“都看什么,赶紧回去上课去。”高强像赶苍蝇似的朝着大家挥挥手。
展新月也在人群中,随着散开的人流回到教室。时子骞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什么,手环在胸前,周遭的气压很低。
谢宛之挽着她走进门时,时子骞看了过来,视线在两人挽着的胳膊上顿了顿,随后慢慢松开了手,坐直了些。
展新月不知道高强跟他说了些什么,但也能明显看出他这会心情很差。她回到座位坐下,识趣地将凳子朝着远处挪了挪,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