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们才十一岁,赵颂璟突然问原辞,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原辞引经据典,从力量悬殊说到传统的男女礼仪。赵颂璟很认真地在听,但她摇头说,不是的,是下面有什么不同。
“下面?”
赵颂璟指向原辞下腹。而原辞愣住了。
在北稷,男女之事不算禁忌。在朋友玩笑般的避讳里、同窗隐晦的邀约间,原辞早就知晓某些“非礼行径”。但赵颂璟没有人教,按她的心性,从只言片语里也无法理解大人的事情。
原辞琢磨片刻,问赵颂璟,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赵颂璟爬到石墩上坐着——那会原辞长得比她快,眨眼就比她更高了,赵颂璟想和他平视——“二哥哥说他下面疼,要我给他揉揉。但是我下面不会疼啊,他为什么会疼呢?”
赵颂璟说着,便要掀起裙子示意。原辞连忙制止了她。“然后呢?”
“原辞。你在生气吗?”赵颂璟懵懂地问。
“我没有。”原辞耐心地问,“赵翊欺负你了吗?”
“没有。二哥有一支很漂亮的毛笔,他说,我给他揉揉,他就送给我。”
原辞想起赵颂璟拿给他的黑尖紫毫翡翠管毛笔,他忽然极度厌恶那支笔。“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吧。”
原辞明白了。他将赵颂璟从石墩上抱下来,说他去找赵翊。
“可是二哥被五哥叫走了,今天还没有回娘娘宫里。”赵颂璟说。赵翊跟赵颂璟说话的时候,赵栩突然过来了,他把那支毛笔要给了她,然后拉着赵翊走了。
再过了一天,赵翊才回去——他在皇家猎场骑马时摔断了腰。贵妃哭天喊地,要皇帝做主,但是除了找名医救治,还能做什么呢?毕竟是赵翊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的。若不是五皇子来得及时,二皇子连命都保不住。
这件事有何隐情。赵栩没提过,原辞也没问过。原辞只是告诉赵颂璟,男人和女人下面的确不同,这是每个人的秘密。男人不能看女人的下面,也不能把自己的下面给女人看。女人也不可以给别人看。除非……除非是夫妻,是很相爱的夫妻。
那件事后,赵栩在学宫里邀人出游时,原辞没拒绝。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原辞早慧,文章作得很好,经常帮赵栩做夫子留的作业。除此之外,赵栩没要原辞帮过他任何事情。
“找到了。”赵栩从荒草里钻出,指着不远处的旧宫。此时天光已然落尽,纤细的下弦月挂在树梢间,映照着一山寂静。分明是在皇宫里,这里却冷清至极。只有黑鸦的叫声格外清晰。
“颂璟出生在这里。”赵栩说,“悄无声息降临的。”
颂璟出生的故事,是一段很脏的秘辛。
是赵儒意很脏。赵栩强调。赵儒意说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他连修身都做不到。他有很多妃子,这还不够。他猎奇,命令修士抓了很多女鬼进宫。他带着八王爷、镇国公、徐尚书甚至是大皇子赵翔等等人,与女鬼交//媾。这座宫殿昼夜回荡着女鬼的惨叫。这里比地狱更像地狱。
有一只女鬼,赵儒意不允许别人碰她。那是一只魅鬼,妖冶、妩媚,令人类畏惧又痴迷。
“很难想象,鬼与人能生出孩子。”赵栩说。赵儒意恶趣地期待着,生出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但实际上是个普通孩子。除了一开始不会哭,其它都像个人类。不过大抵是因为不会哭,憋坏了脑子,似乎不大聪明。
长得也很拧巴。这句话赵栩没说。
后来赵儒意开始害怕这个孩子。因为魅鬼死之前,立下毒誓将这孩子献予鬼王,她所行之处,芳华凋敝,灾厄接踵,死神如影随形。
“九公主从未害过任何人。”原辞反驳道。
“当真没有吗?”赵栩似笑非笑,“颂璟尽管不聪明,却有几分天真可爱。我那喜新厌旧的好父皇也曾人性大发,疼爱过她。可为何,恩宠一夜消失?”
原辞避而不答,只道:“倘若毒咒为真,皇上为何将九公主留在宫内?”
“因为赵儒意首先想到的是,这是个武器。比方说,赵翔的野心愈发膨胀,或许我另外两个哥哥牵制不住他了。不如,让颂璟去试试?”
“这违背人伦!”
“连鬼都能让他们勃//起,你觉得他们会在意人伦?”
“他们休想!”原辞抬起头,好像他才是一只怒鬼。
赵栩好像喜欢看见原辞生气,他玩味着翩翩少年变脸的瞬间。“原辞,你不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