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不敢的?”晏林深冷哼哼,要抽出手,但完全抽不动。他仰头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侄子,说:“娜鲁皇妃真是给你们吃太好了,二十年前你还像只小猫崽,二十年后就目无尊长,连皇叔都胁迫起来了。”
姬恒和姬煦的生母娜鲁是外邦公主。当年出访西胤,先是看上太子晏林深,奈何晏林深尚且年轻,不好霸王强上弓,于是退而求其次,选了西胤皇帝。春宵一度后,她便潇洒地走了。过好几年才把养得像小牛般的姬恒丢回来,睡了皇帝两晚,又走了,过了几年又丢回一个姬煦。
两兄弟在草原上出生,一直喝羊奶,吃牛肉。被丢回西胤后,娜鲁还是月月都送牛羊肉到建晔,给哥俩喂成熊了。
不过姬恒是跟着晏林深长大的,多少有沾染一些君子风范,行为处事像晏林深一样风度翩翩。正念着,姬恒来了。姬恒刚下训练场,骑着马路过,他将掩月刀往晏林深面前一扬,刀背指着晏林深的脖子,道:“朕已宽许你许多日子,想到办法救人了?”
晏林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别动怒,“人死不能复生,还要本宫说几遍?脑子有疾就去找医仙治,到本宫这撒泼打滚有屁用!”
他挥袖扬起一股风甩开姬煦,再一袖将掩月刀连同姬恒推远。整好衣襟自己去看原辞。原辞每日都围着没声没息的赵颂璟玩过家家游戏,半点不修炼,晏林深很担心他。
才进原辞在的那处屋子,姬煦又追来,黏住,“皇叔,原辞在给颜则换春裳,你一个外男加老叔叔,还是不要去了。”
换春裳?原辞玩得真是过于投入了。晏林深觉得他这样下去不行,但脚步调转,还是换个时候再寻他。“医仙呢?让医仙去给原辞瞧瞧。”
“医仙说原辞要救颜则,便也是他的敌人。他不给敌人看病。”姬煦回答,“皇叔,心病还需心药医,得先救颜则,才能救原辞。我总觉着,你有办法把人起死回生。”
晏林深撇他一眼,“是你觉得,还是姬恒觉得?”
“陛下觉得就是我觉得。”
“让他自己跟我说。”
“陛下是想和你亲自说。”姬煦一边傍着晏林深走,一边打起门帘。一架肩舆停在门外,明晃晃请君入瓮。
晏林深冷笑:“本宫不想同他说。”
姬煦真想跪下来求晏林深,他道:“皇叔,陛下知道你进司命宫,就是不愿意管我们了。所以这些年陛下都没有打搅过你,再难的路,陛下都自己杀过来了。但是你别看陛下刚刚那副威严的样子,其实他也有心病在的。求你了,好皇叔……”姬煦说着,真就给晏林深滑跪一个,抱着他的腿哭诉。
晏林深冰着脸,踢他的膝盖,“起来。姬家没你这么个蠢孩子。”他坐上肩舆,去姬恒下榻的行宫。
姬恒原本住在原辞附近,一日一趟去看颜则。但世人对颜则的痛恨与咒骂实在无孔不入,姬恒便将军队带离,不准闲杂人靠近原辞在的地方。
晏林深到行宫时,姬煦极为周到地将姬恒殿里的侍从都撤了,他把盛着九菜一汤的托盘郑重其事地压给晏林深。“叔,让陛下吃点。你也吃点。很好吃的。”
他说完便溜了。
晏林深用仙力托着巨大的托盘,心想自己的先皇兄长是怎么把姬煦养得四肢发达,脑子简单的。姬煦刚被送回西胤的时候,不是姬恒那种壮,而是胖。胖得能在地上滚,像猫崽子一样讨人喜欢。于是西胤皇帝就自己养着玩了。
而不是说反正晏林深也没成婚生孩子,让他领过去养。
早知今日,不如晏林深一起养了。
心下腹诽着,晏林深隔着一道重帘,找到了他养出来的新皇帝——姬恒手肘撑在案桌上,止不住用力喘息。他半边衣服脱下,露出宽阔后背上如蛛网般密布的黑色纹路。
哗啦,汤汤水水砸了一地。晏林深飞身进入,猛然怒骂:“姬恒!你不要命了?!”他按住姬恒的肩膀,“神光璀璨,普照万古!”
“不需要。”姬恒一把拂开他,硬邦邦地将衣服穿上。
晏林深这次没空同小孩子置气,他召唤金丝将姬恒束缚在了椅子上,不由分说将仙力渡进他身体里,将鬼气遏制。
没人想到姬恒如此能忍,被鬼气侵蚀到这个地步,都没有发疯。但晏林深应该想到的。鬼谏的力量岂是凡人能够驾驭?哪怕姬恒身怀阎王的力量与鬼谏的对冲,他也依然要为拿起鬼谏付出惨痛的代价。
姬恒总是表现得仿佛一道坚固的护城墙,让人以为他杀了阎王,也能全身而退。但他终究也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