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稍等我片刻,我去替前辈书信一封,日后两位拿着我的信函去府衙,便能通报入内拜见知府大人了。”丁捉影将燕归尘拉回了座位,随后自己大步走出房门,迫不及待地去找笔墨写信去了。
见丁捉影离开房间,月尽欢转头看燕归尘,先前丁捉影在场她不好拆台,这才有机会打趣燕归尘:“我倒不知道师傅您竟这么擅长讨价还价——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和市井妇人学的?”
月尽欢在一旁看的心知肚明,如果说一开始燕归尘真的对这行侠任务毫无兴趣,等丁捉影提起了知府收藏的药草时,燕归尘就已经决定要接下了,再不济也会另想办法拿到那药材。后面起身走人那些,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没见识。”燕归尘鄙夷地看了眼月尽欢,往椅背上一躺:“商人商谈贸易,官员利益交换,本质不都是讨价还价?我这高深的话术手段,你竟然只想到市井妇人讨价还价。”
“欺负对手没有我的本事,没有我的资讯,也不如我坐得住,用手段把好处全都吃干抹净——小丫头,你要学的还多呢。”若不是坐没坐相,燕归尘言语间的教导听起来倒是颇为正经。
可惜他现在这恨不得躺下的死样子实在是破坏形象。
“这么一来,岳雨歇所图为何也差不多明了了。让我们出手替知府治病,然后药仙居获利。”月尽欢翻看着武禁册,垂眼说:“走药仙居的路子,甚至以个人身份直接去百草大集应当都是可以接触并且医治知府的,我不明白师傅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在侠义阁接受这个任务,平白受了朝廷的掣肘。”
“有好处的事,为什么不干呢。”燕归尘端起茶杯,发现是空的,想倒水却只倒出来几滴,最后翻了个白眼把茶壶放下:“呵,那可是,两百两巨款啊。”
“……师傅您别搞怪,说认真的。”月尽欢无奈。
“是认真的啊。”燕归尘正色道:“你别把两百两银子不当钱,寻常人家能拿着这钱过个十年八年的了。”
“我说的是那一部分吗?您别岔开话题。”月尽欢有些恼了。
燕归尘也是见好就收:“好处是添头,我听到那丁捉影提到……断续根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次我肯定得出手了。”
月尽欢眨眨眼:“是为了鲁行前辈吗。”
“不错。”燕归尘点点头,“断续根治疗经脉内伤有奇效,可遇而不可得——也不知道梧城知府是从哪里找到的,说不定知府的跟脚比我们想象的要更深。”
对于知府的家世燕归尘只是随口表示了疑虑,便接着往下说:“别的那些什么面子啊,银钱啊,侠名都是添头我不在意。包括那丁捉影的承诺,你听听就罢了,他要是想耍赖有的是办法。”
“至于为什么选择走侠义阁的门路,”燕归尘冷哼一声:“因为这边至少摆明了车马,不像岳雨歇那边又想让我们做事,又藏藏掖掖遮遮掩掩,心机太多。真是人才,还统一了所有药铺的口径,说没了那味草药?”
月尽欢依然低头看着手上的册子,心里暗自为岳雨歇默哀,得罪了对外人一向小心眼的燕归尘,有他好受的了。
燕归尘说着说着,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脸嘲讽的笑:“你说要是如果岳雨歇那小子稳坐中军帐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然后转头一看发现我们把事情全办完,好处都拿走,不给他留一口汤……那小子的假面具下的真面孔会是什么样啊。”
月尽欢抬头,看燕归尘笑的邪恶,脸抽了抽:“您还真是恶趣味。”
…………
不多时,丁捉影就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个信封。
月尽欢正看到武禁册第二十七位,断魂山二当家方珞那页,思索着这人是不是和后进擂那董二的关系。见丁捉影进来便停下了思绪,将武禁册收入怀中。
拿到书信之后,自己师徒二人就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了。
燕归尘接过丁捉影递来的信:“没事了吧?”
“没事了。”丁捉影摆摆手,想了想对燕归尘一拜到底:“知府之事,还请前辈尽力。知府大人在本地很有名声,是少有关心所有阶层民生的官员——若是因为不知来历的奇毒丧命,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燕归尘没有说话,带着月尽欢离开了。
站在楼上目送着燕归尘师徒二人走出侠义阁大门,肖青悄无声息走了过来:“他们走了?”
“嗯。”丁捉影揉揉脸,“不愧是江湖老前辈,真难应付。”
先前丁捉影急于落笔写书信,没来得及和肖青细说他与燕归尘的对话和互相试探。这会儿身边没有旁人,丁捉影才有闲暇和肖青细说。
丁捉影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二人的对话,没有一丝遗漏,生怕影响肖青的思路。
肖青静静听完,长叹一声:“一败涂地,丢盔弃甲……我的问题,我只想着你油嘴滑舌适合打探消息,却忘了你的话术探听市井消息好用也有用,但对付燕归尘这样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雨的老油条就纯属班门弄斧了。若是下次他们师徒再来,你就装作不在,由我亲自来对付吧。”
见丁捉影脸色有些难堪,肖青安慰道:“不过,至少燕归尘答应去看看知府,已是不易了——希望他确实有那个本事,能够治好知府吧。”
“原本新政出台,司长给我们说明的时候,提到了在特定情况下可以江湖人要求。我当时还在心里笑,说我肯定不会到那一步,”丁捉影笑的苦涩,“没想到最后倒是我第一个许出去的——回头司长肯定要收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