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时间定的是晚宴,于是沈琰也与人约定直接在酒店门口会合。
推开车门下车,踩上一段鲜艳的红毯,立刻有门童迎了上来,沈琰摆摆手谢绝后,斜着方向向路边走去。
站在路边早早等着的邱裟和许嘉转头就看见,沈琰穿着一件黑色的绒面衬衣,衬衣宽大的灯笼袖袖口鼓起,而后在手腕处收紧,一阵风吹过,衬衣紧贴着他的上半身,衬得人薄薄一片。
衬衣的领口是敞开的翻领,翻领下是一截V字型敞口,敞口由两条绷带交叉收紧,在接近翻领处交缠成了蝴蝶结。
垂下的线条,随着沈琰的步伐,左右晃荡,摇曳生姿。
他穿着一件高腰烟灰色双排扣西装裤,白金色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衣服是常服随便搭的,头发是散着不用理的,如果不是衣服的布料看着品质不凡,着实看不出他是来参加宴会的。
沈琰双手揣兜,悠闲地走近路边杵着的两人,看着许嘉和邱裟西装西裤考究精致,他有点稀奇地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吹了声流氓哨,夸:“可以,帅的。”
这话听得许嘉一个头两个大,他也不知道沈琰是为了逃避自己为他的靓仔穿搭,还是单纯热爱工作,反正沈琰一大早就跑去了IPP联盟,说是晚上酒店门口会合。
许嘉视线上下扫视一眼沈琰的穿搭,难以置信地说:“不是哥们,晚宴唉,你就、就穿这?怎么丝毫没有点IPP门面的自觉?”
沈琰抬手按住许嘉手势丰富的手,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是的,就这。又不是真是来参加晚宴的。”
“穿成这样已经给足他面子了好吧。”
“再说,这不是为了更方便行动?”
带着邱裟和许嘉向旋转门刚走了几步,突然后方窜出一个半截人高的胖矮影子,他冲到沈琰面前,死死抱上沈琰伸出去的一条长腿。
也低头看清了来者,沈琰才忍住将腿部挂件甩出去的冲动,他低头和半截人高的影子对视,声音带着7分不可置信你的疑问和3分咬牙切齿的怒意:“楚珵!”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珵双手抱紧沈琰的大腿,扬着头看着沈琰,一双圆溜溜的黑葡萄大眼睛疯狂向沈琰抛媚眼儿:“哎呀,见到小橙子不开心嘛?”
沈琰抬起一只手,一巴掌还没招呼上楚珵,身后许嘉就率先拍上了沈琰的肩:“对不起,我有罪,我忏悔。这小子诈供我,听说我们要来参加晚宴,埋伏在后背箱跟来的。”
接着许嘉朝楚珵努努嘴,说道:“看他穿的,比你都准备得齐全呢。”
蹲下身和楚珵平视,沈琰的视线扫过楚珵身上的棉质白衬衣和条纹黑色背带裤,他扬起的手最终放在了他领间的红色大蝴蝶结上。
替楚珵正正衣领后,他捏上楚珵白嫩嫩的小脸蛋:“说,跟来想干什么?”
楚珵双手去掰沈琰的手,含糊着声音说:“你们每天都把我留给赵忠德爷爷,都多久没带我玩了。”
听完,沈琰空着的手,结实地给了楚珵屁股墩儿一掌。
楚珵捂着屁股后退一步,瞪着沈琰,一脸敢怒不敢言。
沈琰低头看了手腕上的表盘,时间已经接近慈善晚宴的开场,酒店门口还在入场的嘉宾也肉眼可见的稀少。想着打电话让人来将楚珵接走也不太现实,于是沈琰看着楚珵笑眯眯的眼睛严肃警告:“答应我三点,我就带你一起去。”
听到这,楚珵一下站得笔直,眼神坚定地回:“保证完成任务。”
沈琰:“臭小子我打死你,我还没说就答应是吧。”
“一,不准乱跑,抓紧你许嘉哥的手。”
“二,不准说话,张嘴只能吃小蛋糕。”
“三,不带你玩是吧,下周就送你去寄宿制幼稚园。”
前两个问题还频频点头表示同意的楚珵,笑脸一下子就挎了下来,他敞开嗓门就要喊:“啊,消炎爸,你认真的吗!?”
沈琰捂紧楚珵的嘴,将他还没说出口话被迫消音,将楚珵抱起转交给身后的许嘉,沈琰:“你漏的风,那你负责。”
许嘉和楚珵大眼瞪大眼一会,许嘉耸耸肩比了个口型:“活该。”
在楚珵又要敞开嗓门开嚎的空隙,走在前面的沈琰,飞快剥了个橙子味棒棒糖,熟练将糖塞进了楚珵的嘴里。
闹了半天,短短一截红毯走出了半个世纪的长度,不知什么时候走在前面的邱裟转过头,满脸嫌弃地说:“走不走?”
站在酒店门口观望许久的两位门童,看着这像是一家四口的组合居然真的踩着红毯向自己走近,神色怪异地对视一眼。
沈琰走到门口边,后退一步靠在了墙上。随后,他的拇指留在西装裤口袋外,手指插/进裤兜,一腿曲着,勉强还算规矩地支着,一腿却弯着,脚后跟放在了墙壁踢脚线的位置。
他神色漠然地向在和门童交涉的邱裟,只期待两位门童查看完伪造的邀请函后快快放行。
一位门童打量了一圈“一家四口”后,犹豫开口:“那个。”
“我们的流程里有个假面舞会,需要携带伴侣入场。”
他的目光在抱着楚珵的许嘉身上流连了许久,然后询问:“请问这位先生,小朋友他父亲呢?请问您是否遵从调剂,让我们给您安排一位舞伴?”
这话听得许嘉乐从中来,他双眼一亮:“当然……”可以。
沉浸在悲伤中的楚珵,心里惦记着许嘉那句“活该”,他取下嘴里甜甜的橙子味棒棒糖,恶从中来。
他双手抱上许嘉的脖子大叫:“不要不要,许嘉哥是我的童养媳,我的,我的。”
许嘉没说完的两个字被楚珵的声音盖过,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低头荒唐地问楚珵:“你说什么?”
于是楚珵脸贴脸地凑近许嘉的脸,和许嘉亲密贴贴着又说了一遍:“许嘉哥,童养媳。”
说完,许嘉就拧了一把怀里糯米团子的屁股墩儿,再把人一把放在地上,作势要和楚珵断绝关系。
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的沈琰立刻爆笑出声,笑得他弯腰扶墙才堪堪站稳。甚至走苦情酷哥人设的邱裟,也罕见地翘了翘嘴角。
沈琰揩揩眼角的泪花,拍拍两位被雷得不行的门童说:“既然这样,那就不用什么调剂了哈,我们进去了哈。”
突然,一位门童拦住要进去的沈琰,木愣着表情,递给了沈琰几个面具。
沈琰接过一看,几个朴素的纯色面具,尺寸只能遮住上半截脸,但眼睛位置又掏出特大一块洞,真不知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手段能遮住个啥。
虽然先前在得乐园戴面具的体验并不是很美好,但想着遵守游戏规则,沈琰还是将面具分发到人手一个,规矩地将面具罩在了脸上。
oversize的面具戴在楚珵小小的脸上,像是凉亭斜飞着翘出了两个角。
沈琰蹲下身打算去帮楚珵仔细调调,手上顾着塑料面具的稳定性,沈琰抬眼对上了楚珵疼得泪花打转的眼睛。
于是他好笑着说:“臭小子长点记性,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
说完,沈琰半弯着腰,牵着楚珵往酒店里面走去。
进了酒店内,这才发现雾都酒店里面算是别有洞天。
球状的拱顶留着复杂烦琐的石刻,拱顶中心又下坠着一长串不规则的水晶吊灯,一阵夜风穿堂过,吊灯们互相碰撞着,发出阵阵类似打击乐的声响,兼具好听与好看。
大厅之下,大概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会客厅。俯仰之间,穿着精美礼服的人们,戴着各色的纯色面具,互相笑着寒暄、碰杯庆祝。
沈琰牵着楚珵,目标准确地向墙角的位置走去。
因为从进门开始,沈琰和楚珵就注意到,在靠墙位置,一圈铺着白布的桌上,都是颜色鲜艳的糕点吃食,看着格外美味诱人。
穿过陌生人流的路上,不只沈琰一行人打量四周,四周陌生人也同样投以打量的目光。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当属小不点人楚珵。
见被人注意到了,楚珵也神气地挺起胸膛,走路都要稍垫起点脚后跟,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矮小。
只是,他也注意到一个有点不寻常的目光 ,眼神格外灼热,带着好奇和一点点期待?
楚珵频频回头去寻找,而后在人群背后找到了一个同样小孩身板但穿正装的人。
那小孩被围在一群大人中心,他双手环在胸前,一腿笔直站着,一腿狂妄地伸出去,像是一只圆规快要以一脚为圆心,旋转画线,划分出结界线。
楚珵在他伸长的腿上多看了两眼。
只是因为这多看的两眼,对方看向楚珵的目光就平白多了一吨的嫌弃。
偏偏迟钝的楚珵像看不懂,还在好奇地打量。
沈琰注意手上牵引的力道加重,反应过来是身后的楚珵脚步慢了下来,于是他也转头去看楚珵、去看那个小孩。
那个孩子脸上戴着装饰有羽毛的面具,款式跟晚宴门童准备的不一样,像是自备的。
他上衣穿着件黑色绸缎西装,翻开的衣领处别着一枚金光灿灿的胸花,下装却是搭着一件不太适配的短裤,短裤下露出他肤白胜雪的大腿和小腿。
而他伸长的那只腿,却也如胸花一样,同是金光灿灿的,因为那是一只义肢。
这孩子是位残疾人。
看完得出结论,沈琰转回了头,也伸手去蒙楚珵的眼。
被蒙上双眼的楚珵挣扎着去扒沈琰的手,口无遮拦地疑惑问:“你蒙我眼睛干什么?”
声音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听到的人不少。
沈琰赔笑地朝四周看看,而后一手抱起楚珵,一手继续蒙上他的眼。
沈琰抱着楚珵,转身朝那位孩子的方向微微欠身,而后他凑近楚珵耳边小声说:“可以看,但不能看这么久,因为很不礼貌。”
说完,沈琰放开蒙在楚珵的眼睛,让他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重见光明。
楚辞懵懵地和沈琰对视,又贼一样飞快地扭头撇了眼身后:“为什么不能看,我觉得他酷毙了好嘛,是我我要用大喇叭喊着炫耀我的黄金腿。”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心头萦绕,是一种认知世界的更新,也是一种童言无忌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