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一想,也知道了原因。
他敞开笑:“这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视频也有点夸张的成分。”
“那些照片看着就很疼。”
“不疼。”
徐行任由人摸着头上的疤,事情过去太久了,疼痛已经成为记忆记录的一段文字,他已经体验不到:“真的不疼。”
“没事,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剪视频的时候都觉得有点陌生,都好像不是我的记忆——我们去阳台吹吹风?”
“你能跟我说说小狗的事吗?”
“你说那只流浪狗?”
“是。”
“小狗叫小八,是我姑婆家附近的流浪狗。我周末去姑婆家住的时候,都会和秦臻城去看看小八,我们只是会带吃的给他,他只是认识我们俩而已。”
“然后呢?”
何昉的目光像夜色一样温柔,好似也能包裹着一切,徐行接着说:“然后,秦臻城就经常周末来找我和小八玩,我们都没法养狗,大人也说脏,我们就躲在在后院的水泥坡上玩——其实那只小狗很干净,他是白色的,巷子里的邻居也喜欢他,经常倒剩菜给他吃。但是……我们发现他身上有伤。”
“你发现小八被人虐待了?”
徐行点头:“我们还以为是他靠近人的时候被踹了,后面又一次吐白沫,我们送到医院,才发现被投毒了。之后,两只后腿都断了。”
徐行呼出一口气。
他似乎又看见了那只不干净的小八,他就像是下水道里拎出来再晒干的小狗,毛发黏成团,像是被那些黑色或暗红的泥块捆扎着,他前脚往前拖着,后半身正在打着抖。
“后来,我们给他换了个地方……也换了个纸箱,我们把它藏到另一条巷子的一个地下室,那里只有居民,平常很安静,没有什么人来。”
“然后那天晚上我爸让我去买烟,路过巷子听到有狗叫,然后我就冲上去,之后就是我发的那些了。”
何昉眼眸微闪:“你当时怎么不带小八先跑?”
“人有点多,我一上去他们就把我推倒了。”
徐行话说得像风一样轻这段过去对他来说似乎已经不算什么了。
夜色浓郁,像是一碗倒扣的黑芝麻糊,风里带上浓郁的黑色。
“你头上的伤是自己磕的吗?。”
何昉的话落在耳边,徐行一愣。
“秦臻城刚刚告诉我的,他让我留意一下你的情况。”
徐行张了张嘴,没说话。
周遭安静了下来,何昉的手心攥紧,耳边全是秦臻城说的话。
“我当时也在现场,我们是邻居,他去买东西,我就去喂狗。没想路过巷子的时候,我们听到了狗叫,我们进去一看,五个人他妈的在拿棒子打狗……”
“徐行说他先去拦着,让我回家拿电话报警……不要找大人,要报警,也不要回去。”
“最后警察还没来,那群垃圾自己叫了一声,把附近的人引了过来,徐行才被救了。”
为什么不找打人,要等警察?打人的只叫了一声,邻居就听见了……那在之前,为什么不求救?为什么不还手?如果打人的没叫出声,那是不是继续……
何昉的指端冰冷,他低头看着徐行的手,小心翼翼地牵起来,手指和视线都细细描募地每一个指节。
“你是故意的吗?”
“……”
“你是故意的吗?”
“……”
“我不想让你知道。”
何昉的呼吸一滞。
“可是徐行啊,你不害怕吗?你不疼吗?”
徐行的掌心覆住他的手:“我不害怕,我也不疼。”
“我不害怕,只是聚在一群的蠢货,仗着人多有胆子,见到血就害怕了。拘留和处分后,他们也没胆子再犯了,我不吃亏的。”
“这能这么算吗?”
“……”
徐行不知道怎么说,他只想努力和何昉对视,握紧对方的手,极力证明自己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何昉也不说话。
一时间,一股恐惧攥住了他,他胸口的呼吸也变得紧迫,他寻找扣紧何昉的视线,自弃却又怀有谨慎的希望。
他很小心却又自弃般地问出了一句话:
“我是不是很可怕?”
但同时,一个拥抱牢牢锁住了徐行。
这个拥抱很紧,很着急,并一直在收紧,就像是日暮下的一缕风,不留余力地包裹着每一粒尘埃。
“不可怕,我爱你都来不及,哪会觉得可怕。”
“你要再这么做了,徐行。”
“何昉,我不敢了。”
在G市理北方大学的宿舍。
一个高壮的背影正对着电脑发呆,屋外夜晚浓郁。暗色的天空模糊了那一地的雪白。
秦臻城裹着家里带来的厚棉衣,手边是手机,半个小时前他刚刚打了一通电话。
他闭上眼,把脑袋往后靠。
“你是说徐行……被打了……十分钟?”
“是。”
“那只狗呢?”
“过去的时候已经死了……他们把狗塞进地下水沟。”
像是喘不过气,秦臻城忽然张开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在医院。
“秦臻城,你别哭了,不然他们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别对不起了,是我让你别过来的,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不是吗?我又不是金刚,其实他们打的根本不疼,只是看着严重而已。”他说着,抬起两只裹满纱布的手,“你看,我还能抬起来。”
“别哭了,我的手指也能动呢,又没有断。”
“我可以你比个耶哦。”
“不要,不要,你别动!!徐行不要!”
他着急地制止对方,声音越发尖利,徐行当时被吓得都不敢动了,最后反而一直对他说对不起。
明明是哄人,但他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当时脸上的泪痕像蛛网般包裹整张脸,还有一只手着急地替他擦眼泪。
太没出息了,秦臻城。
手往眼角胡乱一抹,还是一样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