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日头热烈了许久,今年迟来的风台终还是赶在中秋之前到来了。
风台总是出现在夏秋两季,暴风从海上跌撞而来,不仅影响了海边渔民出海讨鱼,更会吹折淹死即将成熟的庄稼、毁坏百姓的屋舍。
风台过境,民不聊生。
……
才刚过正午,天色就暗如黄昏,狂风将周遭的高树吹得哗啦乱响,巷口推着车去后山田里抢救庄稼的厝边们闹哄哄地接连跑过。
原要出门给黄阿三干活的许东山将随身携带的包袱又收了起来。
既然要刮风下雨,那今晚的寿宴便必须取消了。
“马上风台了,我去街上买点东西囤着,你在家里把门窗都关好,能收的东西收一收,我没回来不要开门。”
风台短则一两天,多则三四天,每每此时大街上总是空荡无人,家里有种田的人家尚有吃食可以度日,但只做生意不种地的人家便需要提前囤食应对不便。
“你记得给伯母和阿生带一份!”苏月娘忙回了厨房,将两个大菜篮子取出。
事不宜迟,许东山提着菜篮子出门了。
在许东山走过脚后,苏月娘将大门拴上,省得她在后屋做事时,大门被吹开,街上的枝叶吹进堂屋。
街上有忙着去镇尾救庄稼的农人,也有赶着将作物脱手出去的商贩。
许东山混进杂乱不堪的人堆里,凭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一口气抢了不少菜。
被挤出人堆的商贩站在一旁一边算钱,一边收钱,嘴角险些没咧到耳根子去。
素菜有了,荤菜自然不能少。
早有先见之明的杀猪匠今日多备了一只猪,许东山这才能在一轮哄抢过后还能买上三斤有肥有瘦的猪肉和两根大骨。
许东山已经买得够多了,再买可就不道德了,在旁人羡慕的眼神下,许东山大步流星地走向糕点铺子。
比起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菜肉摊子,糕点铺子门口就空旷许多。
愁得不停摇蒲扇的糕点铺头家见许东山停在店门口,忙起身招待:
“许师傅买点什么?”
“我常买的那几样各来两包!”许东山在心里算了一通后,将一堆铜板付了出去。
糕点铺头家麻利地装糕点,还笑着打趣道:“你虽然看着凶,但人还是挺不错的!你这样的人有媳妇也是应该的!”
苏旺闹了两回,镇上的人们也差不多清楚了苏月娘和许东山的关系。
许东山听这话虽然还是面无波澜的,但心里却是悄悄泛起了涟漪。
等糕点铺头家将糕点递上,许东山扬了下嘴角,甚是和颜悦色道:“多谢。”
糕点铺头家和许东山做了这么多次生意,还是头一回看许东山笑得如此春心荡漾。
等许东山走远了,糕点铺头家才缩回脖子,笑着摇摇头,“也是个傻大个!”
——
天公怜悯百姓不易,地里能救的庄稼救得差不多了,泼天骤雨才在一眨眼之间,忽然降了下来。
窗外风雨大作,厝内门窗紧闭,自成一处平静的天地。
雨势太大,没有封闭的后院边廊和后堂屋免不了被狂风暴雨侵袭,才从暗得看不清东西的前堂屋走到后屋的两人连忙各自小跑回屋。
苏月娘一回屋便往床上扑了去,方才忙着收拾院子里的东西,可费了她不少气力。
天地昏暗却雨声扰耳,叫人想睡睡不着。
苏月娘在床上翻覆数回,还是坐了起来,在屋里左右瞧。
终于,她还是翻出她好久都不用一回的针线与一件前两日不慎脱了线的衣衫离开了房间。
她径直走到了对门——许东山的房间。
许东山怕回屋之后苏月娘喊他他听不见,便将门留了条小缝。
这正好方便苏月娘推门而入。
“许大哥!”
正躺在床上假寐的许东山听见苏月娘喊他,连忙睁开眼睛微微起身,定睛一瞧,苏月娘站在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
许东山一翻身下了地,伸手将门开大了些,让苏月娘进来坐。
“怎么了?”
苏月娘拨开床边的被子坐下,举了举手头的衣衫和针线,笑道:“反正也没事干,正好缝一缝衣衫!许大哥这里亮,我过来这儿缝!”
亮?
许东山忍不住笑了声。
苏月娘睡的那间屋子朝正南向,一年到头采光充足,即便是阴雨天,也比他这盖在屋檐下的屋子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