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舟的身影在对侧出现,他指指昏迷的侍卫:“接下来怎么办?”
侍女的装扮很复杂,容易被揭穿。但侍卫们为了行动方便,统一带着厚重的头盔,身上裹着结实的铠甲。
她指指一旁的水池:“把人扔进去,衣服脱下来。”
人还昏迷着,没死,被扔进去后面临的只有死亡的结局。相比第一次杀人。文玉雁的眼神中已经不再有畏惧,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冷漠。去的地方了,会发现掌权者们根本不会拿人命当命。
云锦舟没有多言,他杀过的人更多。只是默默地帮忙褪下铠甲与头盔,把穿着里衣的守卫拋了进去。
即使已经尽量放轻动作,还是有水溅出,池中出现一道道涟漪,交错着向远处传播,嬉戏的鱼儿受惊,飞快地四散而逃。
文玉雁开口:“我会去顶替那个侍卫,你的瞳色太显眼,在这里等着。”
她的长相本就雌雄莫辨,套上头盔,昏暗的光线下很有可能蒙混过关。
云锦舟担忧道:“这也太冒险了,如果被发现了呢?我们不如趁黑摸过去。”
文玉雁指指一条无人的路,是她们来时走过的地方,道:“刚出来时几乎没有守卫,高塔下突然扎堆地出现人,走到这里隔一会就有人巡视。司卿对自己的命宝贝得很,走过去只会越来越多。”
她又说:“你可以返回去守卫的地方,等着我回来。”
他的眸中凝着重重的担忧,连自己都不愿接受那个可能的结果:“如果…”
文玉雁戴好盔甲,系上最上面的袋子,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如果,有的话,请帮我收尸,我想被埋在京城郊外的河边村,挨着河的那个。”
她穿戴好就要离开,走出两步后又退了回来,揽过云锦舟的肩,给了这个并肩而行的同伴一个拥抱:
“抱歉,也许我会先走一步。”
男人的眼睛很亮,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我会去陪你的,在埋葬你之后。”
带着沉重的思绪,文玉雁比了个手势向巷道走去。
她穿过漆黑的甬道,在尽头看到了一点火光。
首领皱眉盯着走来的人:“去哪里了,那么久才回来。”
“抱歉,”文玉雁垂下自己的头,抚摸腰间的身份玉牌,“有只野猫。”
首领:“跟上。”
她松了口气,放开微微颤抖的指尖,这次蒙混过关了。
侍卫会检查侍女侍男,却没有几个人去检查她们,在营内显然有一部分自由。
文玉雁默默跟在队尾,随着人群向司卿的营帐处走去。
期间,这队人又被指挥着搜查了各个地方,连一只逃窜的老鼠都被逮住杀死,尸体丢在燃烧的火堆里。
她听从着指令,装出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静静等着侍卫的轮班,一直等到了月亮升到最高处。
首领:“可以回去休息了。”
侍卫们朝来时的路走去,在半途中三三两两地散开,分别前往各自的营帐,文玉雁借机想从帐子离开。
一只手扯住她的手腕,隔着盔甲感觉不出什么体温。
她的脑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万籁俱寂中只感受到砰砰直跳的心脏,设想过无数次下场后才扭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个清秀少年,个子很高,手心有力。
她说:“你不是这里的人,对吧?”
很笃定的语气,不是疑问句,对方亦敌亦友,文玉雁只能静观其变。
少年放下了伸出的手,歉意地笑了笑;“不记得我了?”
见文玉雁露出疑惑的神情,她慢慢凑近,轻声道:“我记得你,是你放我出来的。”
她是高塔里逃出来的犯人。
少年继续道:“我是江洲人氏,好奇鬼城之称却被官兵抓来了这里,忍受着暗无天日的生活,那日是你冲了进来,把我放了出去,我杀了一个侍卫,顶替了他的身份。”
她摊摊手,无奈道:“我本来想逃出去的,但是这里的路很难走。侍卫们的流动很频繁,暂时没有人发现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你了,虽然你那日满脸都是血。但你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息。”
她没有恶意,似乎不是敌人。同为被关押的外城人,文玉雁觉得也许能套点话,对方显然已经早营内待了几日。
她还没开口,少年就心有灵犀地抢先提起话头:“我懂的,救命恩人。喏,那个六层的院子就是藏经楼,很显眼的。下面住着这里的透头,我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但不外乎就这两个有价值的,等首领走了可以绕过去。”
她又从腰间掏了一堆东西出来,火石、短剑、、匕首,还有半个吃剩的馒头。
少年急忙把馒头塞了回去,剩下的一股脑塞给了文玉雁。黑夜中,她的眼神很坚定:
“我是回不去了,也许会死在这,我在塔里待了一个多月,每日都痛苦得想要自我了断。但是,恩人,我希望你能做到你想做的事,这是我数日来收集到的东西,我相信你能逃出去。我的母亲是江洲学堂里帮工的刘婶,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给她带句话,女儿不孝,望母亲长命百岁。”
文玉雁问道:“那你呢?”
少年:“我会去高塔,放出剩下的人。她们的母亲也在等待自己的孩子。”
说到最后,这个女孩已经带上了哭腔。撑了那么多日,也不过是为了给母亲带一句遗言。
她吸了吸鼻子,勉强镇定下来:“恩人,走吧,那边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少年最后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掏出那半个馒头塞进嘴里,朝文玉雁招招手后回了营帐。
那里有一群守卫,这种飞蛾扑火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但文玉雁竟然有一瞬间真得相信了她,被少年无尽的勇气所折服。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被捡来的人洗得很干净。
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她放弃了求生的希望,选择把火苗交给文玉雁。
她不再犹豫,把石头和工具一起塞进腰间,拉了拉头盔向身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