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小时候一直很怕自己生病,因为别的小朋友一生病,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就会过来哄他,但这些,秦灼都没有。
他生病了,他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严肃的爷爷,后来的他想,爷爷应该是爱他的,只是对当时只能从表情上判定大人情绪好坏的小秦灼来说,爷爷看起来凶凶的,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爷爷把药给小秦灼,小秦灼立马把药塞嘴里,拿水咽下去。
——他要乖,要听话,要做个好孩子,好孩子是不会被大人抛弃的,对吧?
——他经不起被人再一次抛弃了。
有时候,睡着了,床边有个人影,苍老有力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他轻轻叹息,“以后没有我了,你可怎么办啊~”
那似有似无的一声叹息轻得像一场梦,天亮了,就和露水一起蒸发消失不见了。
后来,爷爷走了,房子和钱指名给秦灼。
秦灼拒绝了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接他去一起住,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他早就当世界上没这个人了。
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房子,看着银行卡里一长串的冰冷数字。
秦灼不敢生病。
一有生病的苗头就给自己喂药,生怕哪天病了孤零零的死在房子里也没人知道。
这么多年了,几乎没生过病,但今天这场秋雨好像把身体撕开了一个口子,从前被压住的病此刻如抽丝般不断往外冒。
陈清淮带秦灼回宿舍换了身衣服,一摸,滚烫的的温度,秦灼发烧了。
叫了秦灼两声,秦灼半昏睡着没回应,看样子是烧迷糊了。
陈清淮叫上正打游戏打得正酣的黎锋孟庆彪,一齐把秦灼送往医院。
黎锋孟庆彪二话不说放下打到一半的游戏就走。
大雨中,一人打伞一人背,一个人背累了就换另一个来背,好不容易坐上出租车。
“师父,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等到了医院,直接挂急诊,医生查看了秦灼的情况,立马给他开药安排住院,然后三个人交钱的交钱,扶人的扶人。
秦灼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护士把留置针扎进去的时候,陈清淮不忍心看,又近乎自虐般的强迫自己不转头。
手紧紧抓着秦灼没扎针的那只手,死死的盯着针头一点点入肉。
等扎完了,护士把胶布一贴,调好吊瓶药水流速,叮嘱陈清淮看吊瓶里的药水,快没了就叫她们。
收拾好东西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被扎的那个躺在那里毫无所觉,陪着他的那个男孩子大口喘着粗气,额角流下几滴冷汗,好像被扎针的那个是他一样。
这针不像扎在秦灼肉里,倒像扎在陈清淮心上。
这时候,黎锋和孟庆彪回来了,帮秦灼买了点生活用品,给陈清淮带了饭。
“秦灼还没醒吗?”
陈清淮此刻被难言的情绪堵住喉头,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黎锋和孟庆彪把东西往储物柜里放。
孟庆彪大大咧咧的没注意,黎锋倒是看到了陈清淮紧抓着秦灼的手,猜到了点什么,犹豫着开口,“秦灼会好起来的。”
陈清淮开口,嗓音略微带点嘶哑,“你们回去吧,秦灼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黎锋点点头,“有需要我们的时候随时叫我们。”
“谢谢。”
黎锋拉着孟庆彪走了。
外面天己经黑了,大颗大颗的雨滴毫不留情的拍打在玻璃窗上,产生的声响急促而令人烦躁。
病房里顶灯洒下冷冷的光,映出秦灼面色苍白的脸,那往日殷红的唇瓣此刻也没什么血色,总是带笑的目光始终追随陈清淮的眼睛也闭着,这样看着秦灼,真是可怜极了。
陈清淮站起身,打算看看黎锋孟庆彪收拾的东西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刚起身,衣袖就被抓住,秦灼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干涩的唇缝间吐出细若游丝的声音,“水……”
陈清淮听到了他要水,把秦灼的手从衣袖上轻轻扯开,掖进被子里,随后对他说,“我去找个杯子给你接水喝。”
柜子里翻了下,黎锋孟庆彪两人没有给他们买杯子,陈清淮无奈,好在病房门外走两步就是护士站,陈清淮去找她们要两个一次性杯子。
秦灼意识不是很清晰,才说了什么全部都忘了。
秦灼刚刚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里他妈今天没来找他,秦灼和陈清淮一起出去了,到了陈清淮“所说”的那个地方,陈清淮直接开门见山的拒绝了他。
他还说,他觉得秦灼只能作为他的朋友出现在他身边,秦灼对他的感情让他很困扰。
身体的难受让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睁开眼看到陈清淮就拉住他的衣袖,想留住他。
他想挽留他,却被陈清淮扯开,只留下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果然,我希望发生的好事从来不会出现。
秦灼闭上眼,任由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陈清淮拿着水回来,刚好看到秦灼眼角亮晶晶的泪痕。
三步做两步,飞快跑到床边,摸着秦灼的额头,怕他又开始发烧,低声温和的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又难受了?”
【我留不住妈妈,也留不住他】
秦灼的心声让他浑身一震,陈清淮的心墙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土崩瓦解,他想——
去他妈的提前计划!去他妈的仪式感!去他妈的郑重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