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天发怒了,自从他回到家里,家里也弥漫着阴沉的气氛。
楼赴原本新背了文章,想要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结果被母亲拦住了,母亲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蹲下来和他说:“阿赴,今天不可以,去和弟弟们玩吧。”
他皱着眉头,仿佛一个小大人,不满道:“他们才不是我的弟弟。”
所谓的“他们”其实是父亲的妾生子,他有两个弟弟,但他不喜欢他们。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他们的母亲分走了父亲对自己母亲的爱,他们也分走了父亲的视线,而他的母亲却始终大度从容,他不像母亲,他要靠自己争取所有的一切。
母亲无奈地笑着摇头,对他一副没有办法的神情,但还是劝说道:“阿赴,试着和他们相处一下,也许你会发现他们的可爱之处。”
这就是他的母亲,她叫冯莞,人如其名般温柔,他有时候会产生一些阴暗的想法,但他不敢让母亲知道,如果连母亲都对他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会比被父亲责骂还要难过。
那天他没有去见父亲,后来才知道父亲生气的原因,父亲是有勇有谋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大司马的人,但事实是白家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官位,父亲不甘心。
宋国好像历来有这样的传统,如果没有意外,宰相的儿子会继续成为宰相,连大司马也是吗?他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但既然是父亲的愿望,他也想帮助父亲达成。
为此,他更加努力地表现,他凭借着自己的用功和懂事,得到了父亲的青睐,这是两个弟弟所比不上的。
不过,又有一个外来人,分走了父亲的视线。父亲带回来一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他看起来瘦弱,单薄的衣服也很脏,两只眼睛通红,脸上的泪痕很明显,父亲把他交给了母亲,让母亲照顾他,他以为这个人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
那时他的心情没有人会知道。
母亲安排人给他沐浴,还把他的旧衣拿给他穿,他就坐在门外的走廊上,一个人生着闷气,实在太生气了,他拔出木剑在庭院里比划,斩断了许多花草,想象着这些花草就是那个小孩。
母亲打点好了一切,走到他的面前,他还是安分地收回了木剑,想要为自己的坏脾气道歉,但是母亲抚摸着他的头顶,笑着夸赞他:“阿赴的招式越来越凌厉了,最近格外用功呢,但是要小心不要伤到自己。”
他埋着头,感到羞愧。
在这份羞愧中,他跟着母亲去见那个小孩,收拾干净的他,穿上锦衣的他,比天上的彩云还要流光溢彩。母亲蹲下来,温柔地问道:“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孩一开始略显沉默,在他母亲的感染下,展颜一笑,“我没有名字。”
他很懂那种讨人喜欢的感觉,他自己就经常在父亲面前这样,所以他一下子就看穿了这个人的做作,但是母亲似乎没有察觉。
那时的天色他记得很清楚,因为母亲抬头看见云彩正兴,便道:“叫渰好不好?有渰萋萋,就像天上的云彩一样美丽。”
渰很感激地笑着,“多谢夫人。”
那是他的母亲,但是现在连母亲的关爱都被分走了一点。他是个很别扭的人,虽然改变自己希望得到大人的认可喜爱,但他知道自己的本性是不讨人喜欢的,或者说他也自豪于这样倔强的自己,他做不到渰那样毫无破绽的伪装,面对母亲,他会有小脾气,会惹母亲无奈,所以他害怕母亲被渰抢走。
他又去父亲面前表现了,父亲称赞了他,今天的父亲似乎心情格外好,他直觉是因为渰,于是打探道:“父亲,那个小孩是赴的弟弟吗?”
父亲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他是为父买回来的奴隶,阿赴你想多了!”
楼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他一下子轻松,仿佛要像一朵柳絮般飞起来了。
但还是有疑惑的地方,他不解道:“父亲,既然只是个奴隶,让下人安排就是了,您为什么要让母亲亲自照看呢?”
父亲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他身上有一件重要的任务,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总之他可以放心了,他只是一个奴隶罢了,就连同他竞争的心都短暂地消失了一段时间,毕竟一个奴隶能做什么呢?只是这样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
渰被父亲吩咐修习武功,他一开始完全不会,这让他很得意,自己一直以来文武双修,立志做到完美,他要成为年轻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位,这不仅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他自己也有这样的骄傲。
但是渰表现出了习武的天赋,而且他的努力丝毫不亚于他。
如果只有天赋还好,但是当他引以为豪的努力都被人比下去了,他心中彻底滋生了恨意。最初他将这种恨意化作动力,想着只要自己做得更好就行了,但是他毕竟不是一个疯子,他做不到没日没夜地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