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步顿时一阵恶寒,预感不妙。
果不其然,问觞笑眯眯道:“你低个头,看下你旁边。”
耶步往下看了一眼,要不是问觞死死按着,他就一句卧槽一飞冲天了。
自己紧挨着的那棵树的树纹不知何时也蠕动起来,五官像是在努力突破树皮的舒服一样争先恐后地挤出来!
耶步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要干呕。
问觞没有再给他传音,直接开了口,竟还笑嘻嘻的:“你看看,旁边的这些树也都长出了脸呢。”
耶步一蹦三尺远,使劲在自己碰到过树干的皮肤上揉搓着,低声咆哮道:“我靠他二大爷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卧槽!怎么这么多啊!卧槽了!!”
问觞啼笑皆非:“不要这么抵触嘛,你仔细看看,以后等你老了还能出去跟你子孙们装一装。”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啊?这太恶心了吧!”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他们会伤心的。”
“伤心个毛线球啊!!”
问觞环顾了一群林子,道:“你看。”
耶步呼呼喘着气,默默腹诽完后朝四周看去。
每一棵树上都长出了一张苍老拧巴的脸,本来还是笑眯眯的,听完他的这些话后个个嘴角向下弯着,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看。
耶步:“??他们在干嘛?这是要哭了?”
“你刚刚说他们恶心,说得太过分了,他们心里难过。”
耶步噎住,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林子里就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呜呜咽咽,那个树干上的脸都皱在一起,哭得很伤心。耶步顿时慌了:“哎,他们哭什么啊?”
“不是说了吗,他们难过了。”问觞弯下腰来,轻轻抚摸了一下树干,轻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耶步看着这些和小孩子一样哭嚎的树面人,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觉得也没有刚才那么恶心了,甚至还有点可怜。他硬着头皮干巴巴道:“你们、你们别哭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我给你们道歉!”
问觞直起身:“还真有一个道歉的法子。”
耶步心感不妙:“你干嘛?”
“其实这些都是病树,他们只是想求救而已,但是总是把来这里的人吓跑。吓跑的倒还好,偏偏有些人以为这是什么妖魔鬼怪,把他们的脸划得汁液横飞,苦不堪言。所以这么多年,这里的病树都没有得到救治,并且一传十十传百地让这个林子成了叫人闻风丧胆的鬼林。”
“那现在怎么办啊?给他们治病吗?可我们也不会啊。”
“他们得病的原因很简单,”问觞指了指树冠,耶步顺着往上看去,“里面有东西。每棵树都藏着一个,把那东西杀了就行。”
“......什么东西?”
“挺毒的。你待会儿杀的时候,别让它们把毒液溅到身上。”
“你不要擅自决定啊!我连他们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要道歉吗?这就是最有诚意的办法了。准备好了吗?”
“卧槽!别!别!我还......”
问觞翻掌作阵,突然林间狂风大作,呼啸声与呜咽声揉在一起,震得人头皮发麻。她抬掌,紧接着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耶步顿时感到脚底一沉,整个鬼面林狠狠一动!
他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出声,只见随着这股下压力被震出来的还有树上成百上千只大莽蛛!
这些莽蛛每一只都有一顶树冠那么大,通体漆黑泛紫,触角□□尖锐,发出一片嘶嘶的叫声,层层叠叠地将二人包围于其中!
耶步一声惊叫卡在嗓子里。
问觞:“喏,就是这个。”
耶步环顾着嘶嘶着爬上前来的大莽蛛,嗓音紧张得泛哑:“他们一直藏在树冠里?”
“是。他们汲取养分,留下毒素,把这里的树都弄生病了。不仅如此,那些死在这里的人其实不是树面人杀的,是被这些蛛毒死的。”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啧,我刚刚问的啊。你能不能抓住重点?”
“问大侠!你把这些大莽蛛都弄下来了,我们会死的!!”
“就算我现在不弄,它们待会儿也会自己下来的,一个必过的关卡罢了。既然要杀,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不如杀光救了这些树,也算是积点功德。”
“说得轻巧!那么多!那么大!怎么可能杀得掉啊!?”
耶步看着大群包围过来的毒蛛,已经将尽崩溃,手里的刀都在抖。问觞一跃上了树枝,踩着枝干朝他道:“你慢慢杀,我去前面探下路。”
“哎!你......”
还没来得及把一句话说完整,就被一只冲过来的莽蛛占据了整个视线。它张着五六七八不知多少只触角朝他扑来,满是利刃的嘴里不断发出嘶嘶的叫声,耶步顿时感到头皮炸裂,闭着眼举刀就劈!
正要劈到时,前上方头顶传来问觞的声音:“别给汁儿嘣到了,会死的。”
耶步要疯了,他怕这东怕得要命,本来就无暇顾及往哪儿躲了,居然还要想着怎样能不被嘣到汁儿!?
更要命的是,问觞说完这一句后就闪没影儿了,留他一人在这里对付一整个林子的大莽蛛!
“问大侠!!!!”
整个林子上方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嘶吼,传来一阵阵空荡荡的回声。
问觞踩着树枝跳走了,没回头多看一眼。
耶步绝望地看着她潇洒利落的背影,只能认命地跟大莽蛛缠斗起来。
问觞往深处探去,这才真正感受到了为什么这里叫做迷雾林。
雾气渐浓,毒气也愈发浓郁,她紧了紧面具,继续朝前走。
行至深处时,耳边响起一位妇人慢慢悠悠唱着的歌谣,调子哀怨沉闷,像是在无病呻吟。她往歌声深处探寻,最后一次抬脚的时候被半人高的石碑绊倒了,咕噜一下头朝地地在灰土里翻了个滚,摔在了一片坟墓里。
她爬起来,连帽檐上的灰土也没拍去,就这么灰不溜秋地跪在一众墓前,静静听完一浪接一浪的哀怨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