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温泉对他有用,那么对江芙也可以。
原是让她过来泡温泉,江芙松了口气。倒是误会贺兰玥了。
“陛下待嫔妾真好!”江芙笑呵呵走到他面前,又为难道:“只是嫔妾的身子不太方便。”
“有何不便?”贺兰玥问。
江芙:“我来葵水了,不能下水。”
她说完不由怀疑自己的眼睛,贺兰玥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层薄红,像是在发呆。
她伸长了脖子凑近:“陛下?”
他猛地抬头,眼睫分明,放大呈现在江芙眼前。
“不对,怎么你看起来毫无疾痛?”
“你在装作无事。”贺兰玥下了结论。
热气往身上爬,江芙感到闷热。
他的瞳孔像泛着潮气的琥珀,身上是清澈的气息。黑发被木簪挽起一半,发梢还在淌水,沾湿衣裳。
“每月都是这样,嫔妾已经习惯了呀。陛下莫不是在心疼嫔妾?”江芙习以为常,奇怪地看他。
“朕只是不喜欢这种感受。江芙,你觉得自己很重要?”贺兰玥偏过头,轻蔑地说。
“这不是嫔妾能决定的事,要看陛下怎么觉得。反正嫔妾只能依仗您,不是吗?”江芙站的累了,在旁边的躺椅坐下。
“对了,陛下说的是什么感受?”她追问,表示关心。
“你不需知晓。”贺兰玥看起来不想跟她多话。
行吧,真难伺候。
江芙端起热茶,又悄无声息拿走两块贺兰玥的茶点。
温泉周围的温度很高,她褪去外袍,里面是雪青色的儒裙。
他看着她,仿佛在打量砧上鱼肉,思考怎么做才好吃。看得江芙心头发麻。
贺兰玥思考半晌,随后起身,从后面的偏殿拿出一个木盒。他打开木盒,其中是一枚白玉色的药丸。
“吃了。”他命令道。
江芙接过。
“如此精进功力的丹丸,用在你身上真是可惜了。”贺兰玥眸色淡漠。
“嫔妾也可以吐出来。”江芙囫囵不清地说。
贺兰玥恼怒:“你给朕闭嘴。”
江芙耸肩。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算是发现了,贺兰玥顶多对她说些威胁的话,不会真的对她怎样。
她没有犹豫,吃下了这枚宝贵的丹药。
一炷香后,江芙收回自己的话。
疼。
她额头冒汗,忍住反胃的感觉,腹中绞痛,含恨盯着贺兰玥,有气无力道:“你……原来是想……赐死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什么大补的丹药?是送命的毒药吧,骗子!
江芙瘫在藤木躺椅,贺兰玥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忽略了一件事,像江芙这般没有练功的底子,越金贵的药材灌进去,越适得其反。大补伤身,这细作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她口中喃喃,很是含糊,贺兰玥弯身去听。
“我真是服了。”她说。
“哦?愿闻其详。”贺兰玥道。
江芙颤抖着支撑起身体,突然出手,一把捏起他的耳朵,龇牙咧嘴道:“你这……昏君,有本事给个痛快!”
“可以,那便捆起来扔到后山喂狼好了。”贺兰玥并未设防,头被江芙扯得一歪。他将她胡乱挥舞的爪子摁下去,眼神阴郁:“爱妃在膳食上从不亏待了自己,珠圆玉润,想来狼群也会喜欢。”
他不止嘴上说说,居然还真摘了根柳枝,作势要将她捆起来。
“朕曾听闻野外狼群捕获猎物的方式,甚是有趣,先由几只狼咬断猎物的四肢,使其失去逃跑的机会。”柳条打在江芙小腿。
狗皇帝!
江芙眼角通红:“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浑不在意地笑,柳条上移,点在她腰侧:“狼群等级分明,狼王最先进食。它往往会撕开猎物腹部,吞食最上乘的脏器。”
“随后才轮到其他狼,见过狼牙么?很锋利的,能将肉从骨头上撕扯下来。之后咬碎骨头,便能吃到鲜美的骨髓。”贺兰玥不急不缓,坚韧的柳枝顶在江芙肋骨。他垂眼看她,视线分割好了她身上的每一块骨肉。
可他却说:“不要怕。”
他怎能坦然说出这种话?
江芙气笑了。
“陛下喜怒无常,高兴时待我好,生气时要我命。我害怕有什么用?难受又有何用?是了,你端坐高堂,自然不用体会这种感受……”江芙身子瘫倒,没有再看他,无所谓道:“算了,都随你吧。”
一只暗紫色的蝴蝶停在她身上,江芙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它的翅膀在颤动,还是自己在发抖。
她抬手将蝴蝶赶走。
“朕如何不知呢?”贺兰玥贴近,柳枝挑起江芙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江芙,朕如何不知你那孱弱的身体,你不忠的来历,你这些麻烦的知觉……每一个都让朕动杀心。”
江芙:“那你杀吧。”
“好。”贺兰玥的手放在她小腹,江芙静静看着他。
狼群会从小腹处撕咬,你也是吗?
陛下。
手下的触感柔软,是猎物最脆弱的地方,她就这样朝他摊开。
贺兰玥将珍奇的、难得的物件给江芙,反而让她更加痛苦。杀了她也不行,对她施恩也不行。
天道如此不公,她死,他也会。
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原来朕也会有业报。”贺兰玥看着江芙。
一阵暖流从小腹传来,与丹药的猛烈不同,犹如涓涓温泉环绕着她,一寸寸消解她的痛楚。
江芙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贺兰玥,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