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载道,同样也可杀人,一首反诗的罪责远大于杀人放火。这种道理连江芙一个现代人都知道。
卢芸姣拿起字迹,与众人一起比对。
“这……好像真的出自同一人之手。”婉婉犹豫地说。
“罪证确凿,江才人,你还有何辩驳?”卢芸姣悠悠开口,居高临下地看向江芙。
修梵寺住持的批命让她风光了许多年,顶着未来皇后的头衔,谁人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对她。如今住持猝然被通神的巫祝杀死,这般毫无预兆,岂不是打她的脸?
若不能在后宫立威,任由一个才人骑在她头上,还有多少人笑话她拿个假凤命就当令箭?
可江才人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态度,连请罪也无,只是懒懒抬了眼:“芸婕妤想要怎样处置我呢?”
“才人,依照宫规,除了陛下和太后娘娘,后宫中只有皇后才有权处置妃嫔。”素蝉虽害怕,但也没忘拿出宫规制止芸婕妤。
小顺子居然偷出了才人妆奁里的纸张,这该如何是好?
“事急从权,如今陛下后宫空虚,仅我愧居首位,更是不能辜负太后之望。江才人触犯大罪,理应先禁足,待我回禀陛下与太后娘娘再定夺。”卢芸姣道。
自然,一个罪人在禁足期间死掉,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江才人,你若是主动交还陛下的信物,届时我可在姑母面前为你说句话。”她又大发慈悲地补充。
江芙的沉默,落在旁人眼中像是无计可施。
可苏姑娘还是忍不住去瞧江芙,这样精雕细琢的人呐,瞧着就让人心神愉悦!怎么偏偏要抄那种东西!
孤身一人在别国,有思乡的想法也情有可原。苏姑娘很是担忧江才人,不知该怨谁,只得怪那李后主乱写词!
然而江芙此人,越是在重要场合,就越容易跑神。
中学的老师说,江芙,你并不笨,只是注意力不太集中,要改改啊。
借宿时亲戚说,这孩子的态度真是不讨人喜欢,必须得改。
可思绪啊它就像丝线一样四散,从大海飞向森林,一圈一圈缠在麋鹿的角上,怎么也解不开了。
古代也有麋鹿吗?江芙想。
“才人,传旨的公公来了。”素蝉唤她,江芙这才回过神。
阳光热烈,照得人发晕。每一寸边角、每一片叶子都闪着金光,像是在梦里才有的天气。
卢芸姣笑意更深,看向门外。
姑娘们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陛下身边的汪文镜手持圣旨,身后还跟着一串抬箱子的随从,兴师动众的架势。
汪文镜看到院内有这么多人,诧异了一番,又例行公事地展开圣旨:
“才人江氏接旨。”
阵仗很大,连殿里的白狐都闻声冒出了头。
众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久闻天人感应,万物有灵。今有瑞兽白狐自灵境而来,形如雪覆寒山,眸如星辉灿烂,口衔玉珠,降于禁苑。乃德行动天,祥瑞应运。灵狐多智,径入翠微阁,择才人江氏为主,亲昵不避,此乃昊天神意。
瑞兽认主,大吉之兆。才人江氏毓秀柔嘉,性行纯和。今尔承灵契,当顺天命,特晋尔为淑妃,赐居璇玑殿,协理六宫。赏东海珍珠五斛,冰蚕丝缎百匹,另敕狐尾金步摇一副,缀琉璃珠,以应灵兽。
钦此。”
圣旨里的那只白狐灵巧地绕过众人,停在江芙身后,它不知周围人心中惊涛骇浪,只一味抬爪拨拉江芙身上的穗子,玩得不亦乐乎。
“恭贺淑妃娘娘,您接旨吧。”
“封妃仪式应是要等到回宫之后了。”
汪文镜乐呵呵的话,另在场的人如梦初醒。
卢芸姣难以置信地抬起脸。
众人反应各样,汪文镜看了一圈,不由想起拟旨前,陛下只问了陈公公一句话:
“依照后宫礼制,何人可食凤尾酥?”
陈公公跪在地上:“回陛下,妃位才可用凤尾酥。”
“原来如此,那的确不妥。”贺兰玥深以为然,说完便让侍卫把陈公公拖去砍了。
陈公公求饶不断,汪文镜亲手堵了他的嘴,欣赏着对方挣扎又惊恐的表情:
“陈洪,你忠心的另有其人,这情有可原,陛下不会同你计较。只是你近日做的事……未免过了些。”
陈洪身子僵直,被拖了下去。
“汪文镜,叫人来拟旨。”贺兰玥烦躁地将毛笔戳在纸面,狼毫歪曲分叉。
这些拗口聱牙、繁文缛节的圣旨,他居然一个也不会写。
意识到这一点后,贺兰玥终于发了火。
……
“淑妃娘娘,陛下还有句口谕给您。”
汪文镜收起拂尘,清了清嗓子,尽责地模仿贺兰玥倨傲又散漫的神情,居然还真有几分相似:
“少用些腻死人的糕点,难吃又坏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