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能是个对文艺不感兴趣的皇帝。太好了!正巧她也不懂,不用硬着头皮一起吟诗作对赏画。
黄花梨做的桌案宽大,上面的奏章江芙不敢动,便去观察多宝格里头的陈设。一个象牙雕成的盆景摆设看着精妙绝伦,剔透无比。在她伸出指头想碰一碰时,贺兰玥进来了。
书房的门被关上,这里变回一个密闭的空间。
“爱妃的字练得如何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芙心虚地后退。
贺兰玥慢悠悠往前走,偏偏只堵着她的方向。
江芙后退至桌案,坚硬的案沿抵着她,再退不了一步。
“你记住,以后不能随意掐自己。”他突然道。
皇帝操劳国事就算了,还管这个?
江芙的手臂撑在背后的书案,乖巧点头:“好的。”
“还有一事,那狐狸天性蠢笨,今日怎么这样听话?”贺兰玥百思不得其解。
“都是臣妾精心训练所得。”江芙很是自豪,提出了要求:“陛下让我坐下,我便告诉您。”
“可。”贺兰玥将她按在了桌案后的御座,随后一撩袍子坐在她身侧,坐姿很是恣肆。
他换了身鸦青色的缎面袍子,隐隐流光。
江芙如实相告:“臣妾虽然无所求,也不喜生事,但无法保证旁人不找事。小白如今是臣妾殿里最金贵的,臣妾便用稻草人和它一起玩了几天。”
“臣妾放了几个稻草人,只有带着薄荷味的稻草人内芯才有小白喜欢吃的食物,这几日都如此喂它。渐渐的,它就知道闻到这个味道,就代表食物。”江芙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琉璃瓶,晃了晃:“这里是薄荷油,我今天看那灵台郎不爽,就在他衣袖上滴了几滴。”
贺兰玥接过琉璃瓶,打开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真呛人。”
“本来就不是给陛下闻的。”江芙从他手中拿回来。
手腕却被攥住。
“怎么不看朕?”贺兰玥问。
江芙眼神游移:“……没有。”
贺兰玥抚过她指上清晰的骨节,一节又一节,细数着:“在宁寿宫,你不看朕。现在也是如此。”
江芙身子后仰,她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不敢再看他的眼。明明不久前,她还能无所畏惧地直视他。
然而今日,碰触到那双深褐色眸子,她便像被踩到尾巴,下意识躲开。
“江芙,看着朕。”这人还偏偏凑过来,放开她的手,捏起她的下巴,就这样幽幽盯着她。
江芙被迫和他对视,桃花眼透出些疲倦。
他眼里带着身处高位的压迫,以及困惑。
“天威不可测,君容不可直视。”江芙嗫嚅。
对方回了一个冷笑。
江芙本想起身,下一刻却被他带进怀中。
绸缎微凉,像是流淌的泉水,清清冷冷,包裹着她。
江芙趴在他胸膛,身子软和下来。
阳光透过黑漆隔扇,穿过空气,洒在室内,给文房四宝也披上一层光晕。泉水变得温和起来,江芙茜红色的裙衫跌入其中,仿若彩色金鱼,游曳其中。
她的心绪便像鱼尾一样摆动,卷起流水。
宽袍大袖盖在她身上,贺兰玥的手停在她后背,不轻不重按在脊梁:“抬头。”
江芙依令行事。
不仅如此,她探出手轻轻点在他鼻梁上的痣,又滑过他的眼尾。
你如今让我有点痛苦了,陛下。
贺兰玥被江芙压在身下,只是静静仰视她。
江芙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氛围,将头放在他脸侧蹭了蹭,衣料摩挲的声音细微。
这回轮到贺兰玥偏过头去了,真是奇怪。
“你别去修梵寺,宫里有斋堂。”他突然道。
“我想去。”江芙瘫在他胸前,正好,那也是贺兰玥长大的地方。
他是怎样长大,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的?为什么会带着那么瘆人的毒……
可贺兰玥仍是不许。
“陛下为什么不想让我去呢?”她坐直了身子,话语间带了点迫切。
贺兰玥少有的沉默不语。
“启禀陛下,太医院的人来了。”内侍在书房外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