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专心骑你车。”
......
到家时,已经过了晌午,院子内寂静无声,只剩下悠闲吃着谷糠的母鸡时不时鸣两声。
裴之推开院门,径直往灶房走,这来回两趟早已让他饥肠辘辘。原以为冷清的灶房却散发着余温,锅中还浅浅冒着白汽,炉灶中还有零星的火光闪烁,炭火燃烧的噼啪声让裴之心中一暖。掀开锅盖,满满当当的饭碗被热水温着。
裴之端着碗筷蹲在门坎边,潦草的吃着饭,周围的鸡群闻到香味,一直在他面前打转,许是心情好,裴之没像往日那般避开鸡,时不时挑几根菜叶喂鸡。
等吃完饭,忙碌一早的疲惫似乎尽数殆尽,看了看天色,距离太阳下山还早,裴之返回屋内摸出背篓和砍刀才往山上去。
这个点牛棚根本没人,不是在山上拾柴,就是被大队长分配去挑粪了。
山上杂草萎靡,被人们踏出一条宽阔的小路。裴之没往那条道走,反而摸出砍刀自己摸索一条路来,这种被走遍的地方,一般东西都被采光了。
刀被他磨的锋利,裴之闷头砍着挡道的野蒿,半人高的芭茅也被他腰斩,断口处蹦出点草汁,溅在手背上凉滋滋的。
正想找个平缓的地方歇口气,就看见脚边乱草堆里闪过点嫩黄色——几簇鸡枞菌正在腐叶中探出头。裴之一喜,刚准备杀之鸡庆祝庆祝,配菜就送上门了。
跪下身,刀背贴着菌柄底下的泥土转了一圈,整簇鸡枞菌就着点湿乎乎的土块滑入掌心,新鲜的草木香中混杂着潮湿的土腥气。
晚上的配菜算是完成一半,裴之一路走得慢了许多,就为多寻些菌子。
许是这条路少有人踏足,又被茂密的藤蔓杂菜覆盖,一路上采集到的菌子数量多到令裴之意外,背上的背篓已经接近半框,什么奶浆菌,紫花菌,松菌裴之几乎都有看见,全部收入背篓。
今日算是大丰收,裴之不打算再往里走,正准备拨开一旁的野蕨草往回走,却感觉手背一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抬眼一看——是一颗野板栗树,枝桠上挂满了毛栗子球,想无数个蜷缩着的小刺猬,深褐色的栗壳裹着两三颗板栗,有的已经裂开道缝,露出红白相间的果仁。
看了看手中短小的砍刀,知道今天不可能全部摘完,裴之挑着已经裂壳的栗子球,用脚一踩,三两颗板栗就滚了出来。
等把已经掉在地上的裂缝的栗子捡完,裴之又找四处摸索出一根枯桠,对着树上的果实敲击,这些无法开壳的裴之打算先背回去,再慢慢弄。等彻底装满背篓,裴之细细记下路线,打算下次备足了工具再来一趟。
这次真得走了,找了片芭蕉叶盖住快满出的背篓,才小心往山下走,不过不是往回家那个山脚,是牛棚方向。
几乎快把山脚绕了一圈,裴之可算瞧见熟悉的身影,连忙叫住前方还在赶路的人,“宋叔,等等。”
宋庄茂看着气喘嘘嘘的裴之,疑惑开口,“裴之?你怎么在这?老沈去放牛了,不在这。”宋庄茂不解,他俩之间只有点头之交,平日裴之去牛棚不是找老沈,就是去接他那正在老沈那学习的弟弟。
“不是,我就是找您。”
“我?什么事?”
这事还真只能宋庄茂出马,几个月下来,裴之对于他们的大致背景还是有了解的,其中最熟悉的是沈叔,沈崇山,社会经济学教授。
而牛棚的另外两位分别是化学系的宋庄茂,和英美文研究专家巫宁,当初因为海外背景,被划为“□□”,强制改造。
三个人中只有宋庄茂的专业是能勉强搭边的了。
既是想帮忙改善处境,也是想借此机会打好关系,裴之对于化学很感兴趣,之前也不是没提过想跟着他学习,可惜他可没有沈崇山那么好说话,不管怎么讨好,丝毫不动摇。
裴之把今早对柳建国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放心,队里的人我了解,都不是什么坏人,虽有缺点却也坏不到哪去。”
裴之明白他的顾虑,添了句补。
“若是成功了,大家都能好过些,您也不用再去挑粪。”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要说下乡最令宋庄茂深恶痛绝的,那必是挑粪,一天下来,很深散发的恶臭怎么也洗不去,一天的反胃恶心就算饿到胃疼也吃不下饭。
“得嘞,哦,对了,宋叔,这是我刚摘的板栗和菌子,您拿回去给大家尝一尝。”
裴之用芭蕉叶把菌子和剥了壳的板栗裹好,递给宋庄茂。
之前裴之不是没有效仿过讨好沈崇山的法子,送吃食,可都被严令拒绝,就算是送了就跑,宋庄茂也会摸着黑,冒着风险送回去,裴之也就作罢,吃食是小,若是被队里人瞧见宋庄茂出现在大家住所附近,可不得炸开锅,狠狠教训,那裴之岂不是好心办坏事,成了罪过。
宋庄茂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东西,没拒绝,道:“若是这事真成了,我不介意有不懂的问题你可以问我。”
若是真如那般顺利,宋庄茂对眼前的青年是当真刮目相看,也愿意试着收这个学生,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狼心狗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