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冻土刚化开一指深,官道上已腾起丈高黄尘。
两千民夫抡着石夯,号子声震得阴山崖壁簌簌落石。乐正海策马掠过工地,马鞭虚指远处"观星台"的飞檐:"墨家先贤夜观天象,测得此地宜筑城。"
主簿捧着图册擦汗,册页间夹着的琉璃片闪着微光,此时地下夯土机器的机械臂正在土层深处夯实路基,震波传到地表时,民夫们只当是地龙翻身。
"午时加餐,每人二两肥肉。"乐正海甩鞭卷起块碎石,露出下方青灰色的"夯土",实为纳米混凝土凝固的基底。民夫欢呼声未落,西北角突然塌陷,三名役夫随着竹筐坠入深坑。
鹤和辉翻身下马,玄色大氅扫过尘烟:"取绳索!"
"不必。"乐正海抬手制止欲救人的里正。坑底忽有齿轮转动声传来,军部司械们托着役夫缓缓升起。
新筑的观星台矗立山巅,十二重檐角挂着青铜铃铎。
乐正海抚过廊柱间的河图洛书刻纹,指尖在"离位"稍作停留——此处暗藏导流尖塔的调节阀。鹤和辉掀开星象仪底座,将铜制窥管对准北斗:"并州二十八宿分野,紫微垣偏移三度。"
"是电网负载过重。"乐正海转动浑天仪,实则调整着导流尖塔的输出功率。琉璃穹顶外,肉眼不可见的电弧在云层间流窜,为地底量子核心供能。
就在此时,宁静的山腰处突然传来一阵悠扬而深沉的钟鸣声,这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直击人们的心灵深处。原来是那位神秘的合成人术士正在用力地敲响那面巨大的铜钲。伴随着清脆的钟声,众多民夫纷纷面朝观星台虔诚地跪拜下来。然而,这些朴实的百姓又怎么会知晓,那些令他们啧啧称奇、夜观星象所见的奇异景象,实际上不过是位于山顶揽星亭在放电之时所产生的绚丽极光投影罢了。
"报!"传令兵喘着粗气奔上石阶,"五原陈氏纵马毁田,伤了三户农人!"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一脸淡然的乐正海不禁眉头微皱,他轻轻掸去衣袖上沾染的些许铜锈,然后沉稳地说道:“升堂。”
随着乐正海的话音落下,郡衙正堂内顿时变得庄严肃穆起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那尊刚刚换上崭新油漆的獬豸像上,只见其双目之中镶嵌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闪烁着威严的光芒。
不多时,几名差役便将那嚣张跋扈的陈氏马奴按压在了坚硬的青砖地面之上。即便如此,这名马奴依旧不知悔改,口中兀自叫嚷不休:“哼!我家郎君的宝马价值千金,区区几垄下等贱民的田地,就算被马蹄踩踏又能如何?”
面对此情此景,站在一旁的合成人刑曹面色冷峻,他缓缓地展开手中的卷宗,用一种毫无感情色彩的冰冷嗓音高声宣读道:“依据《九章律·厩律》之规定,凡牲畜伤害庄稼者,需赔偿相应数量的粮食;再根据《墨家新规》,对于放纵马匹肆意践踏农田之人,鞭笞二十。”
乐正海把玩着惊堂木,木底暗藏的传感器正扫描堂下众人。当陈氏家主跨过门槛时,琉璃珠瞳孔骤然收缩——这豪绅腰带间缠着乌桓金扣。
"罚马充公,鞭刑由墨家机关执行。"
刑曹掀开红布,露出蛇纹铜柱。陈氏马奴被缚上刑架时,柱体暗藏的电极精准刺激痛觉神经,却不见半分皮肉伤。观审乡老们窃语:"墨家刑杖,竟能不破衣而惩恶!"
鹤和辉立在西廊暗处,指尖摩挲着新制的马铠鳞片。甲叶间流动的微光,在陈氏家主落座时突然暴涨,那乌桓金扣被电磁场激得发烫,烫得豪绅猛地蹿起,撞翻了案几。
暮色染红演武场时,三百具破甲铁卫静立如林。
鹤和辉将最后一片马铠扣上战马胸骨,玄甲表面阴刻的雷云纹在夕照下泛紫。乐正海屈指轻弹甲叶,波纹状电弧在鳞片间稍纵即逝:"匈奴骨箭的初速,能挡住么?"
少年翻身上马,金丝马鞭甩出裂帛声。三十步外的弩车同时击发,箭雨破空声惊起飞沙。马铠纹路骤亮,电磁护盾激发的臭氧味弥漫场中,箭矢在距甲胄三寸处纷纷坠地。
"换成这个。"乐正海抛来支鸣镝箭。
鹤和辉张弓搭箭,镝锋直指百步外的皮甲靶。箭离弦时,电磁场扰动气流,箭轨诡异地弯折,竟绕过护盾穿透靶心。
“目前功率的护盾只能如此了。”
"弧形箭……"乐正海抚掌大笑,"该给匈奴人备份大礼了。"
子夜的阴山隘口,铁矿车吱呀碾过新铺的官道。
鹤和辉伏在瞭塔顶端,看伪装成民夫的合成人搬运钢条。这些"墨家炼制的精铁"将被铸成农具,实则是电磁护盾的龙骨组件。灰狼忽然叼住他衣角,北麓雪地反射出几点幽光。
"左贤王的夜枭。"少年按下腕甲机括,三架天眼哨机悄然升空。
匈奴斥候的皮帽缀着狼尾,正用铜管窥视工地。他们不会注意到,脚下"岩石"的纹理过于规整——那是重甲工房伪装的侦察基站,此刻正将热成像数据传回伏龙殿。
鹤和辉抽出鸣镝箭,镝锋在月光下泛着蓝芒。箭矢穿透斥候肩胛时,电磁脉冲同时烧毁了铜管内的牛角透镜。
"留活口。"乐正海的声音从琉璃耳坠传出,"让他们带着弯箭回去。"
郡府后院的墨池腾起药香,乐正海正在烹制"惊雷茶",沸水冲开时在琉璃盏中泛起电弧。鹤和辉推门而入,卸下满是沙尘的护腕:"陈氏献了五十匹战马,求赎纵奴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