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眼镜警察再次过来,把她请出去,怠懒的脸上写着“磨洋工”三字,敷衍说不好意思让她久等。
季夏跟在他身后,全身蔫蔫的,阿吉来没来她不知道,联系上赵宏志也不知道,找没找到律师也不清楚。
眼镜警官把她带到一间小的询问室,桌上摆着台电脑,她坐下,对面开始播放监控。
监控视频拍摄角度是街边银行门口的视角,镜头下,他们二人相撞,然后她微微颔首,把包挪到胸前,两人错开身子分开,继续朝着反方向各走各路。
他给她放了五遍,她依旧不敢相信,居然是早上撞了她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她偷东西了?
“拜托,是他撞的我好吗?”季夏难以相信警官居然看不出来,“他就是故意撞我的。”
早上自己心里装着事并未过多在意,此刻从第三方角度来看,明显能看出那人刻意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她偷他东西?有没搞错?!
这么说她也可以说她的东西被他偷了好吗??
“他说我偷他东西?我偷他什么了。”
警官点头,“报案人说在和你相撞之后,钱包就丢了。我们今天查监控,又找你的行踪,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那还辛苦您了咯。
季夏窝着火气,“那让这位先生进来跟我当面对质,他钱包丢了可能在任何地方丢的,也可能是被其他人偷了,凭什么说是我?”
眼镜警官却要求检查她背包,昨天带她回来时,他们把她随身的背包也带回来了,一起收在密封袋里。
季夏心里疑虑一闪而过,但仍旧道:“行,我的背包在你们那,找,你一个个摊在桌面上找,我看能找出点什么。”
警官依言,拆开密封袋,拿出背包,而后把她包里东西一样样拿出,摆台面上:
她随身携带的杯测勺、吐杯、护照、纸巾、酒精喷雾、雨伞、充电宝、一些寻常药物,以及她自己的钱包。
季夏哼了声,点点自己那个橙色卡通旧得发白的钱包,“你可别告诉我这是那人丢的钱包?”
他皱了皱眉,又仔细捏了捏背包,梭巡至侧面口袋,摸到个硬块,于是伸手进去掏。
再退出来时,手上赫然一个黑色皮质钱夹。
什么玩意儿?!
这东西到底什么时候被塞进她包里的,她背了一天竟浑然不觉。
季夏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眯起了眼。
栽赃陷害?
呵,这下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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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确实从她包里搜出个不属于她的钱包,在警官看来证据确凿,人证也马上要过来。
她往后一靠,抱着胸,头脑飞速转动,强迫自己冷静回想。
一整天时间,她非常确信自己没碰过这个口袋,她回想了下警员证上的名字,她换了个姿势,俯身向前。
“莫吉亚警官,我想问问,报案人确定就是在我们早上碰到的时刻,我偷了他钱包?”
莫吉亚点头,他打开确认钱包内容,和报案人所说无差。
“那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人偷了,塞进我包里?”
莫吉亚看了看报案记录:“你们早上8点45遇见,他9点发现钱包不见就马上报案,中间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季夏冷静了些,抱胸靠上椅背,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行。他确定只见过我一次对吧?”
“所以,也不可能是视频里这一次他撞了我我怀恨在心,又尾随他偷了钱包。是吗?”
莫吉亚拧起眉峰,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根据他报案记录,他只见过你一次,之后没接触过其他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
“OK,那这么说来,就只有可能是在这个视频所记录的这个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我下的手——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吧?”
他不明所以,“是倒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行,那查指纹吧。”她松了口气,语气循循善诱:
“莫吉亚警官,这个视频我们都看得很清楚,我没带手套。如果就是这次我偷的钱包,那肯定在钱包上留了指纹,那就查指纹。”
“如果没查出我指纹,这钱包就算不上有效证据吧?”
莫吉亚脸微微涨红,总算明白她这一番是在引导他调查方向。
他提高音量,试图掌控节奏,“你不用说我们会安排查。不过就算查不出来,也有可能是你偷到之后把指纹都擦了。”
“那如果这上面只有报案人指纹,没有我的呢?”季夏陪个笑脸,“是不是就能说明我无罪?”
莫吉亚想了想,清清嗓子,“行了,等着吧。会有人来取指纹。”
季夏被带着出门,经过门口时,她避着监控,不动声色往莫吉亚手心里塞了卷钞票,加起来差不多2000比尔,官方汇率折合下来人民币250。是她从贴身口袋里搜刮出的所有现金。
她压低声线,又保证对方能听见,“拜托,莫吉亚警官,明天指纹鉴定出来就能知道我肯定是无辜的,但我时间紧迫,还请你通融通融,帮我催一催检测。”
莫吉亚看了她眼,手捏紧那卷250插进口袋,把她送到个带床的房间。
“休息吧,结果最快也得明天上午。”
-
这帮拖拖拉拉老爷们,直到下午一点才来敲季夏门。而季夏在这期间始终没有收到阿吉任何消息。
这晚她睡得不踏实,两眼底乌青。她倒不是个生活特别讲究的人,只是这警局实在条件太差,四处馊臭味不说,床上可能还有虱子。
莫吉亚警官把她带到调解室,里头已经坐了个人。
那西装男在桌对面正襟危坐,满脸漠然,季夏进来他就撩眼瞥了眼,继续低头摆弄手机。一股无名火从季夏心底蹭地窜起来。
莫吉亚领着她在这头坐下。
“两位,这事调查清楚了,确实是个误会。”莫吉亚摊开手里的报告,“钱包上没有季夏女士的指纹。”
这不废话。
极其缺觉脾气差的季夏闷闷翻了个白眼。
“但是有特肖梅先生的指纹。所以也许是你们相撞的时候,钱包不小心跌落到了季夏小姐的包里。”
季夏一窒。
你在说什么自己听得到吗?离谱吗?!像话吗??
“如果双方没什么意见,签署这份调解书,就都可以走了。”
季夏忍着怒意,举手,“警官,我有意见。”
胸口一团怒火隐隐炸燃,灼得她眼前发白。她死死压制着这股横冲直撞怒意,尽力用平静理性的语调,却依旧止不住音色中的微颤。
“我现在要指控这位,叫什么来着,特烧眉毛还是特修美先生,故意栽赃陷害,侵犯我的名誉权。”
这句简单的英文,已经把季夏脑海中所有和法律相关的词汇都掏空了。
但是她气势不输,坐得笔直,一字一顿,“我怀疑,是他把钱包塞到我书包里,然后报假警。”
特肖梅从鼻腔里哼笑了声,终于扣下手机,挑眉歪头,像是听见季夏说了个笑话。
他语气嚣张,鼻孔冲她,“就你?你凭什么告我?你个外来的、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在我的国家、告我这个无辜的受害人?”
末了,还无辜耸耸肩。
他十指交叠,嘴角勾着抹嘲讽的笑,“你知道吗,我今天能坐在这里和你坐在这儿签和解协议,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