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滚蛋。”
时间仿佛静止,一瞬间内,不知有几个人倒抽了口凉气。
季夏的手指已经冰凉到失去所有知觉。
雨不知何时小了,稀稀拉拉的几滴雨如同大叔瞬间泄了的气势。
几秒之内,无人说话,甚至无人呼吸。
他用枪口朝前推了推壮汉腰,眉眼锋锐,没有温度,宛若地狱来的使者,“知道这是什么?”
壮汉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低头看了一眼,早已嘴唇发白,眼神恐惧混杂着惊愕,手下却没僵硬着没有动作。
大叔吓得倒退两步,反应过来后从兜里迅速掏出把小刀,颤颤悠悠抵上屈泽咽喉,手抖得像筛子。
屈泽勾起唇角,“哦?想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季夏不能看着场面再次陷入僵局,余光中,她瞥见酒店后门出现两个人,是阿吉带着人来了。
糟糕,屈泽的抢不能让人看见。
她仰头看屈泽,用英语,很大声,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你从哪儿弄了一把模型枪?快收起来,我们这快谈好了。”
屈泽不耐瞥她一眼。
她在说什么胡话?
“老子这把看着像玩具枪?”
大哥,你可少说两句吧。
“不管是不是,你先收枪。”她咬牙切齿,低声用中文给屈泽递话。
大叔冷哼,“哼,别、别想吓我。”
“就算是真枪,你们也不可能真的敢杀人。”
季夏怒喝大叔:“你们的刀还不收起来?没看见有人过来了,想让他们看到你们持刀报警吗?”
然后用自由的那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我搜了一下,你们公司总部的投诉电话是这个。”
点下拨通。
大叔:?
季夏用最快速度搜到加油站首都总部电话,而后当着他们的面拨通。
“我现在拨通的是你们加油站埃国总部投诉电话。你猜猜,他们想不想知道今天早上停在你们后巷的那台车是做什么用的?”
“我一路过来,你们的油价最低,而且那台车没有logo,车牌模糊。”
“你说,总部会不会想知道你们的黑色买卖?”
对方两人面色瞬间凝滞。
阿吉带着人走近了,但因为几台车加上屈泽身形的遮挡,空隙中暂时还看不见几人手上的枪和刀具。
“我说,把东西收起来,所有人。”她冷冷扫视三人,撇了眼阿吉的距离,“如果不想全都被送进警察局的话。”
阿吉带着人绕过最后一台车的瞬间,屈泽最后一个收起了他的抢,收进宽松的黑色衬衣后腰里。
电话在此刻接通,但被季夏挂断。
“怎么回事?”前台小姐问这几人,手里还举着手机,“小姐,需要我报警吗?”
“没事了,一些误会,我们已经谈好。”
人群散了。
季夏单独点了大叔去谈,此刻,两人站在不远处摩托车车棚下。
天色已晚,酒店后坪只有一盏灯,昏昏黄黄照着二人身影。
屈泽站在酒店房檐下,伞却没收,如炬目光紧紧锁住那个瘦削身影。
仿佛看不见壮汉和黄牙在他们的破面包车内凶神恶煞盯着他。
什么油价?什么黑色买卖?这一路上来他根本没关心这些,听不懂季夏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但对面两人显然听懂了,以至于谈判瞬间进行得顺利无比。
隐隐的烦躁犹如无理小数,毫无规律、无穷无尽,密密麻麻覆住心脏。跳得快也窒,跳得慢更是难耐。
说是谈判,不如说是季夏单方面输出,对方面色不佳,并未说太多。
离得远,他一个字也听不清。
未知令人焦灼。
过不久,季夏举起手机,对着大叔,录了段视频。
录完视频对方便上车,三人驱车离开。
屈泽拧着伞的手这才松了劲,手背遒劲蜿蜒的筋脉重新沉入松软大地。密雨早已浸湿他双鞋,脚如灌铅凉,他伫立原地,宛若生根般直直站着,渐渐感受到双腿细密的麻。
“你怎么会有枪?怎么回事??”一道清凉闯进耳廓。
他看着季夏双手支成小雨棚在眉上挡去细雨,踮着脚涉水而来,在他面前站定,挥手引起他注意,语气急切。
“埃国禁枪!!大哥你不知道吗??第一次来?来之前能不能做做功课??不是、你真想进局子啊??”
她语气颇有些不自然的亢奋,音调高昂且焦灼。
屈泽低头看了眼季夏,她双唇略微苍白,眼底却情绪焦灼,是海浪过后的余颤。
他的视线被她垂在身侧薄掌勾去,无名指上一道裂痕红得刺眼,他眉头不自觉蹙起。
片刻,他听见一声叹气,很快反应来自自己的轻叹。
是无奈,也是松了口气,
“先不说这个。”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潺潺流出,带着安抚。
“季夏,你在发抖。”
季夏将右手举至眼前,刚刚还在手掌止不住微颤,静脉透过亮白皮肤青得有些渗人。
她努力稳住声线,“嗯?好像是。”
骤然松了口气,她才后知后觉方才神经崩得很紧,仿佛再一弹拨,弦就要崩断。
现在松下来,她眼前有些糊,生理性的泪水盈满眼底,劲一松,手掉回身侧,呼吸也有些颤。
她仰头道:
“那怎么办,我控制不住,要不……”
“屈泽,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