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冯霄劫持圣上,周云景自然不会相信,他若如此大胆,如今便不会只在汀郡这小地方屈居一个郡守的职位。
一炷香后,冯霄家的管家来禀,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冯霄的脸色,冯霄急道:“殿下在此,快快禀来。”
管家急忙跪下咽了口唾沫道:“府上已经翻了个底朝天,未曾发现圣……那位公子踪迹,而且……”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姑爷……姑爷也不见了。”
“咣—”
茶盏在冯霄面前摔得四分五裂,一片碎瓷扎入冯霄手背,他强忍着疼不敢言语.
“大胆冯霄,还不如实招来!你家
姑爷与圣上同时不见,还说不是你做的?”周云景高声斥道。
江绵绵和云依站在一旁,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似乎想到什么,江绵绵悄声道:“云依,你先回王府看看圣上是否已经回去,若他回了,你速速着人来回禀,若没回,你想办法瞒住老夫人。”
周云景往这边瞥了眼下令:“全城搜索,不要惊动百姓。”
喜宴结束,冯府的丫鬟不知主家发生何事,仍旧来来往往地收拾忙碌,十几人端着花盆从庭前经过,江绵绵不经意扫了眼,顿觉不对。
这牡丹品种特别,看一眼便难忘,来时江绵绵也见过,可那时的花朵开得极盛,粉蕊娇艳,一日不到,花头弯了,花瓣也有萎靡之态。
唤了走在末尾的丫鬟进来,江绵绵摸摸花叶道:“这是什么花?”
“是缠枝牡丹。”丫鬟回道。
江绵绵第一次听说这个品种,“哪儿来的?”
“是陶娘子为贺小姐大婚,特意培育的新品种,寓意吉祥喜庆。”
江绵绵给周云景递了个眼神,周云景吩咐闲杂人等退下,轻声问道:“可是瞧出些什么?”
“去看看今日宾客的名单。”江绵绵边说边快速往外走。
翻看许久,终于在名录上看到陶娘子的名字,名字下面金墨清晰写着“缠枝牡丹十六株”。
男人声线低沉,疑惑道:“新人大婚,这位陶娘子不送金银,却送牡丹?”
冯小姐本来在房里等着新郎官揭盖头,没成想却等来了新郎失踪的消息。冯夫人突然晕倒,她又忙赶过去照顾,方从冯夫人房间走出,就迎面撞上了江绵绵二人。
“家中出事,怠慢了两位贵客,我代父亲母亲赔个不是。”冯韵脸色不大好看,和白天的红妆佳人简直都不像同一人。
看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江绵绵语气软了下来,“冯小姐可否和我聊两句。”
冯韵将他们带到自己的新房。屋内红烛烈烈烧着,桌上的合卺酒尚未来得及喝,随处可见的红色和屋内诡异的沉默交织,没有半分喜气。
“你别太过忧心。”江绵绵安慰道:“动用了这么多人,定能找到的。”
冯韵闭上眼,鸦羽般的睫毛颤动,一行清泪顺着姣好的面庞滑落,声音颤抖:“没用的。再多人也没用。”
女子语气笃定,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都怪我太心急,若是不催这婚事,也不会白白害了董郎一条性命。”
董亮家境贫寒,却颇有些才华,冯府这样的人家他原本也接触不到。他有一好友还算富庶,那年遍邀了汀郡的才子佳人办了场不大不小的诗会。冯韵作为郡守之女自然受邀在列,董亮作为好友亦是。
仍记得那年的诗会以牡丹为题,受邀者需人人作诗一首,以此诗作为参加诗会的赠礼,董亮一眼在数十首诗中看到冯韵的,娟秀小楷赏心悦目,诗也写得清雅脱俗,墨中隐隐还能嗅到花香,他不由自主将这纸笺藏于袖中。
男席和女席间隔了件蝶戏牡丹屏风,两边宾客隔着斗诗。
刚开始你来我往不相上下,斗到最后其余宾客快要散场,还剩下一男一女滔滔不绝。
女子慢语轻声,若涓涓溪水般婉转,一词一句都像拨弦而唱。男人隔着屏风,努力想一睹妙人真容,最后一句落罢,董亮沉思半晌道:“小姐好才情,在下甘愿认输。”
轻纱从屏后飘出一角,风带了女子的脂粉香气进入鼻腔,冯韵从一旁盈盈走出,皮肤白腻,朱唇淡染,另董亮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丫鬟清清嗓子道:“公子一直盯着我家小姐,岂不失礼?”
董亮回过神,拱手作揖道:“冒犯冒犯。在下从未见过小姐这般天仙似的人,还望小姐不要见怪。”
冯韵面上染上一丝酡红,丫鬟也抿着嘴道:“小姐,再不回府,夫人怕是要担心了。”
冯韵略一倾身,带着丫鬟离去。
董亮的好友送了宾客回来,瞧见他痴痴望着女子的背影,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别看了,人家可是郡守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