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与我只是点头之交?”
孟允抒早就发现许昭心不在焉,她还以为他是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闹了半天原来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许昭直来直往惯了,他不懂这些虚礼倒也正常。
孟允抒耐心解释道:“我要是不那样说,掌柜肯定会坚持让我去楼上。不付钱我良心不安,付钱的话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可不想当冤大头。”
许昭却不肯善罢甘休,追问她道:“那在你眼里,你与我是什么关系?”
孟允抒觉得这话像小学生问的。
既然如此,她也只能用小学生的方式作答。
她拍拍许昭的肩,语气深沉道:“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许昭显然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他笑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问她:“你怎么在这?”
孟允抒向他讲述了自己前来采闻之事,又反问他来这的目的。
“前段时间,在排云和其余民众的揭发下,县衙中有几名官员因收受贿赂落马,但恐怕还有许多漏网之鱼,他们的罪行还并不明了。这阵子我在清点旧案卷宗,对其中的疑案进行重审。”
谈到正事,许昭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
“其中有一桩命案发生在上个月,案发地点就在揽月阁。据死者的朋友所讲,当时他正与死者一同吃饭,死者却突然倒地不起。待他去探察死者情况时,他已经没了鼻息。他急忙大声呼救,掌柜也迅速差人报了官。”
“县衙中关于此案的卷宗记录,死者是陈疾发作而亡。但我发现其中有许多蹊跷,故来揽月阁询问详情。”
后面的事孟允抒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在许昭问完话后,掌柜邀请他在揽月阁吃饭,但他执意不肯。
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属于意外事件,不算谋杀案,揽月阁的生意看上去并未受到命案影响,此时依旧人满为患。
孟允抒嗅到一丝新闻的气息,想向许昭打听更多详情:“若不涉及案件机密,公子可否向我透露一二,你觉得此案有哪些蹊跷?”
许昭略一思索回答道:“案情的具体细节我不便告知于你,请姑娘见谅。不过有些消息早已公之于众,告诉你也无妨。”
他从案发当晚的事情开始讲起。
“死者名叫陈修远,自出生以来就患有心痹之症。他在一月以前的殿试中位列三甲,被赐予同进士出身。按照他朋友柳玉成的口供,那日他为陈修远祝酒庆贺,席间他的情绪十分激昂,却突然呼吸急促,倒地挣扎片刻就没了动静。情绪剧烈起伏的确会诱发心痹,或许正是因此,陈修远才会病发身亡。”
“我重审此案后经过调查得知,陈修远身有固疾却调养得当,除过他幼时发过一次病,这些年来一直未犯。”
孟允抒与许昭对视一眼。
所以,陈修远的死因值得推敲。
“案发当晚也有其余食客在揽月阁中用膳,有些人在听闻此事后曾跑去陈修远处一探究竟。我找来这些见证人问话,他们描述的死者状况与卷宗记录倒是完全一致。”
卷宗上的案情描述来自陈修远的朋友与掌柜。至少在这部分上,他们没有撒谎。
“面色痛苦,口唇青紫,嘴巴大张,死不瞑目,符合心痹骤发的症状。”许昭沉声说道,“可中毒而亡者,往往也是这般模样。我开棺验尸,经多种方法验证,陈修远体内确有毒物。但是,衙役们在现场时并未探查陈修远所用食器中是否有毒,回到县衙后才写下记录,说是经过查验,排除陈修远中毒而亡的可能。”
孟允抒顿悟,压低声音问许昭:“你怀疑……”
许昭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但凡事都要凭证据说话,尤其在断案时,绝不能先入为主地妄下定论。县衙将陈修远所用器具带走后尽数销毁,我无从查证其中是否含有毒物。所以,我还需要多方调查,搜寻更多线索。”
他又讲起案件的最终处理结果。
“陈修远的亲戚都远在千里之外,他在京中有位名叫陈暄的同乡故友,他曾代陈修远的家人去县衙申冤,请求他们彻查此事。这案子没费太大功夫,半月前县尉宣布结案,此事被定性为意外事件,所以对柳玉成和揽月阁的处罚都不算重,由双方各自赔偿五十两银子就算了事。”
孟允抒疑惑:“一条人命只值一百两,陈暄以及陈修远的家人能满足于此吗?”
“方才我问过潘掌柜案发经过和案件细节后,也向他提出此番疑问。”许昭回答,“潘掌柜说,陈暄对县衙给出的判罚不满却上诉无门,屡屡碰壁后,索性直接去找他和柳玉成。”
“陈暄三番五次地上门叨扰,柳玉成坚称此事的主要责任不在于他,不愿多赔钱,而潘掌柜却出了八百两银子。”
孟允抒发现了疑点:“八百两不是个小数目,潘掌柜为何能掏得这么爽快?”
“我也对此抱有疑问。”许昭赞同地点头,“据潘掌柜所说,这是因为陈暄死缠烂打,他不想让陈暄扰了他的生意,所以想要尽快息事宁人。”
但在旁人看来,这种行为颇有做贼心虚的意味。”
孟允抒陷入沉思,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猜想。许昭掌握的信息显然比她更多,但他还未得出结论,她也不好妄加揣测。
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思考。
“真是晦气!你们赚了那么多钱,就让我们吃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
孟允抒和许昭一同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店中好事的食客纷纷涌向那张靠墙角的桌子。
她出于记者本能,迅速拉起许昭跑了过去:“走,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