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温时熙从护士口中得知,他不用再去赚那些他怎么也赚不来的医疗费。
姜权宇留下足够多的钱,作为他对这一家人的怜悯。
他用一个温时熙无法偿还的价格,买下了温时熙离开的自由。
几日后的移植手术,在全面准备下进行。
女人却走得毫无痛苦,在长久的昏迷中失去意识。
亲生父母的离开,就像他们从没有出现过,温时熙再一次被人遗弃,漫无目的地留在这个世界上。
火化之后,温时熙被通知来领取骨灰。
他与两人没有社会关系,本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可大伯还是想了些办法,让负责人将骨灰交给了温时熙。
血缘至亲的重量轻极了,两个小小的盒子就能装下。
温时熙最终选择一个人出海,将两人的骨灰洒在海里。
连绵的阴雨天,海上一片阴霾,天空是灰色的,海面也是。
短短一个月前,温时熙还兴致冲冲,去打工、去留学,兴高采烈地,去成为想成为的人。
短短时间,一切天翻地覆。
包括姜权宇在内,他彻彻底底失去了一切。
很长时间,温时熙都没有再弹琴。
可在永无止境的孤独中,温时熙坐在公寓房间的角落,绝望地发觉……现在的他,只剩下钢琴了。
但他不会再为了任何人弹琴,现在的温时熙,只会为他自己而弹。
温时熙的琴声从婉转悦耳,变得暴烈、汹涌,像倾覆一切的骤雨、用力摧毁万物的飓风。
因强行分化,随之而来的信息素失调症,发作在每一次月末,和陌生的发情期将他反复折磨。
剧痛中,温时熙一次次拿出手机,摁出那一串他多年来铭刻于心的电话号码。
可他蜷缩在房间角落,忍着割裂身体的剧痛,又一次次将每一个数字一一删掉。
第一次接受其他alpha的靠近,是温时熙在发情期的高热中饱受折磨,发觉所有抑制剂都没有效果。
陌生的酒店套房内,陌生信息素钻入渴求的身体,将残留在体内深处的香气一点点覆盖。
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当人什么都不在乎,就不会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难过。
七年间,温时熙有时一个人坐在钢琴前,知道他其实没法怨恨哥哥。
虽然哥哥留给他的所有记忆,偶尔会像剧痛一样,突然高烧骤起。
对他而言,那晚的伤痕既不会愈合,也不会被遗忘。
可温时熙知道,就算电话打通,他也什么都问不出口。
哥哥已经不要他了,他的所有问题、不解,都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只是这样一来……他到底算什么?
他的人生、他后知后觉才发现的年少心动、那些和哥哥一起渡过的漫长岁月,又到底都算什么?
深夜的公海深处,星夜明亮,万里无云。
游轮行驶在洒满月光的平静海面,深夜时分,船舱内的宾客纷纷进入梦乡,到处宁静又安详。
豪华的复式套房内,姜权宇靠在床头,还在想刚刚陈家乐所说的话。
安静中,敲门声莫名响起,姜权宇皱眉起身。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一道彻醉的身影,顺着敞开的门板瞬间挤入,晃晃朝姜权宇扑去。
温时熙带着满身酒气,失重中,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嗅到身前人气味那一刻,一道道细碎又胡乱的醉话,从温时熙干裂的口中喃喃而出。
“姜权宇……”
“姜权宇,为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