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要去避险的,追月,去京城。”顾饮檀吩咐道。
她捏着无事牌,勾唇说:“他顾流芳要谋权,诛杀手足,我这个当姑姑的,怎么能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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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顾流章双脚拖在地上,面黄肌瘦手脚瘫软,他长发披散,他在牢车中,经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这周围站着的,都是称重百姓,不乏有他曾经救治过的疾苦民众,如今个个都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
顾流章嗤笑一声,他扯着疼痛难忍的脖子,看了眼天上。
这隆冬时节,白雪覆盖在他身上,如同盖了一层被子。
“时辰到,把人押上来!”
行刑官坐在正中央,顾流章听着他的声音,毫不意外地抬起头,对上顾流芳那张阴沉的脸。
“罪人顾流章,你可知罪?”顾流芳沉声道。
顾流章死都不跪,被一民刑官一脚踹上膝盖,脸磕在地上,口中立刻溢满了血腥气,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
“我呸。”顾流章讥笑抬头,悠哉地用脚把口水踩在脚底,碾了碾,而后才抬头:“知罪?我知个屁的罪,你定我的罪?”
顾流芳冷哼一声:“快行刑吧,本官一会儿还有要事。”
顾流章不再说话,只高傲地站在原地,不像是即将断头的犯人,反而像高贵的医者,他桀骜不逊,和顾流芳俨然是两幅样子。
行刑的木牌掉在地上,两旁行刑的官吏举起了闸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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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宫门口,顾饮檀拢了拢雪白的披风,她看了眼脱皮的宫墙,厉声道:“走吧。”
想不到宫中光景不再,宫人的处境如此艰难,顾饮檀一步步走进来,竟然全然没有人拦着。
追月跟在她身后,提着裙子甚至跟不上,“姑娘!”
顾饮檀刚登上皇寝的玉阶,天空就下起了大雪,她眨了眨眼镜,开口道:“皇上在何处!?”
守在门口的大太监正打着瞌睡,被人这么一叫,顿时清醒过来:“你……顾、顾、顾……”
“快说!”顾饮檀打断他。
大太监当差几十年,见过多少大人物,抬眼竟见到了早就“死”了的顾饮檀,他晃了晃脑袋,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顾、顾大小姐!?”大太监大叫起来,被顾饮檀一把提起衣领,“大小姐!您、您怎么在这?”
顾饮檀冷声问道:“我只问你一遍,皇上在何处!?”
大太监支支吾吾:“在、在寝殿中,顾大小姐您不能去!”
顾饮檀推了推房门,将房门上的玉佩拍得哗啦响,却怎么也推不开。
“追月!”
追月上前来,一脚踹开房门,她闭眼祈祷——夭寿了,她竟然拿踹了天子的房门!
“咚!”
房门从中折断,上面的部分掉在地上,顾饮檀一脚踩在门槛上,冲进了房间。
“陛下!”顾饮檀环视一圈,没在床上看见人,她大声说:“皇上!臣女请见!胡人进京了!”
几声细微的咳嗽声在身后响起,皇帝的声音气若游丝,顾饮檀立刻走上屏风后,这一眼就震惊得愣在原地。
“陛、陛下!姑娘!陛下怎么这样了!”追月吓得跪下来,上前去给皇帝解开链子,“姑娘,这上锁了……”
皇帝脖子上吊着一根铁链,披头散发,浑身布满了黑点,眼神浑浊,只有在看见顾饮檀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眼睛才迸射出了一点光芒。
“你……”皇帝年纪上来了,见到顾饮檀有些糊涂,已然记不清了,他伸着两根手指,支吾道:“你是……顾……”
顾饮檀没说话,她居高临下地走到皇帝面前,并无下跪之意,“我原本想风风光光出现在你面前,还想看看你的反应,皇帝陛下。”
“只是,怎么再见,你就这幅样子了。”顾饮檀叹息一声,“皇帝,你知道你掌管着多少人的生死吗?老实说我不想看见你好好活着。”
顾饮檀冷眼,用刀尖抵着皇帝的脖颈威胁:“但是今天,我是来找你的,你快让你的禁军杀胡人啊!”
皇帝痴痴摇头,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声音沙哑:“你过来、你过来……”
顾饮檀:“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皇帝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努力撑着头说:“你过来……我有话说……”
顾饮檀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刀握紧了,才说:“说。”
皇帝艰涩开口:“顾流章……快要死了,你快去、你快去……在东刑场……”
顾饮檀拧眉,刑场?
她起身,开口说:“追月、追月,快走!我们快走!”
顾饮檀捂着肚子,她嘴唇苍白,心跳如鼓擂,扶着门框走出去,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她闭了闭眼睛。
“来不及了,我……”顾饮檀扶着腰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