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展鸿一个人先离开了,诗晴去了鸿安大厦。陈展鸿去的是对面银行,我以为他要去取钱,诗晴,可能去拿什么文件吧。结果,呵,结果……”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没有跟着她一起上去。”
他们已经走到亭子前,纪远闳却并未停留,他迈着很慢的步伐绕过亭子往竹林后的假山走去。他不再说话,一瘸一拐的背影在竹叶密匝匝的阴影中有些萧索。
秦觉夏悄悄在手机上打字:“他要是先找到陈展鸿,不会直接捅他两刀吧。”
连知雨:“……”
她接过秦觉夏的手机,回道:“他主观色彩也太浓了,而且说的未必就是真相,我们暂时”
“你们手里有什么线索?”前方的人突然回过身,连知雨差点手机没拿稳掉地上。
她强压下尴尬,从容地一笑:“您上次不是已经听到了吗?展羽茶园独家的茶叶再次出现,我们正顺着这条线追呢。”
“那怎么会查到我呢?”对方平静地问。
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作为一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高情商侦探,连知雨在提及茶叶时都刻意避开了它的名字。
“唤晴”,这听着完全就像是陈展鸿在讨好詹诗晴而取的,她甚至怀疑是他们还未复合的阶段,陈展鸿挽回的手段,呼唤,唤回。所以她只说是展羽茶园独家的茶叶。
但更尴尬的事情难以避免:纪远闳和陈展鸿长得是有五六分相像的。
判断是否“同一个人”的话,答案毋庸置疑是“否”,就像秦觉夏那天看清他正脸后就确认并非陈展鸿本人。
但若说他俩是亲兄弟之类的,绝大部分人会选择相信。
“有人在公园画素描画了一个人长得很像陈展鸿,我们过来找发现画像上的人其实是你。”
这个缘由结合他俩原配/情夫的身份,夺妻+杀妻之仇的关系,实在让人很难说出口。
连知雨深吸一口气:“是我在找你,因为我也觉得十年前的案子有些不对劲。”
她回顾了一遍秦觉夏的表现,他透露给对方的信息,果断地抛弃了他:“他只是想找到陈展鸿而已,可我除了找到陈展鸿,还想要查清楚当年案件的真相。你是与案件息息相关的人,或许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些东西。”
“我们俩只是临时搭档而已。”她补充道。
纪远闳笑了笑,说:“能查到我,看来你本事也不小。不过我可没听说现在未成年人也能当警察了。”
“侦探,侦探。”连知雨比划:“福尔摩斯,柯南,知道吧?我就是为爱发电的侦探。我朋友在档案室实习,整理卷宗,我让她挑几个悬案给我玩玩,里面最大的案子就是这个了。”
秦觉夏瞥了她一眼,转过头去。
纪远闳脸色莫测,像是努力理解适应了一下现在年轻人的无聊程度,他缓缓道:“你们……你们说的茶馆叫什么名字?”
连知雨犹豫片刻,说:“松风茶馆。”
他即刻便打开地图软件搜索:“是荣台区的还是沧浦区的?”
“荣台区。”
纪远闳陡然笑了,他收起手机,说:“多谢。既然你愿意帮我,那我也可以给你提供一点线索。”
他将他们带到较为偏远处的一栋设计简洁、与别墅明显不同的小型宿舍楼,让他们在花坛前稍等。他把柯基的狗绳绑在左起第二间的防盗窗上,开门进屋,不多时便捧着一个比鞋盒稍大的纸箱出来。
“这是诗晴的遗物,如果你们想要,就留个名字和联系方式给我,保证一周后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秦觉夏眼睫微动:“你不怕我们……?”
纪远闳确实不怕,他淡道:“这里都是他送的东西,真要丢了,那就丢了。”
不知为何,他们都有点理解这种矛盾的心理。这种理解倒并非感同身受,而是在已经具备一定的阅历,看过世间百态、人情万象之后,能够理解纪远闳产生这一心态的合理性。
但他们又不知要不要劝慰该怎么劝慰,眼睛游移着看向花坛里挂着一串串小巧铃铛的德国金钟,最后还是纪远闳打破了沉默。
他是对秦觉夏说的:“小帅哥,虽然是‘临时搭档’,你也该绅士一点,别让女孩子来拿吧。”
秦觉夏脸微红,他接过了纸箱,说了句“谢谢”。
连知雨给他留了姓名电话,让他现场拨通确认。
确认完后,纪远闳和他们道别,说到点该把柯基送回去了,连知雨忽然道:“纪,叔叔,有一个问题或许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
“您既然愿意放手,那之前为什么不和她离婚呢?”
纪远闳背对着他们,没有转身。
“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