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茜不耐烦地质问:“你以前不也看言情吗?你当知青时,请病假在宿舍看《傲慢与偏见》,还被同学举报!”
吴妈妈认真地反驳:“琼瑶能和奥斯汀比嘛?我看得都是世界名著,再说我那是知识青年求进步!”
此情此景,令夏志琪突然想起自己中考前,吴茜也会突袭去她电脑上搜检是否有偷偷阅读网络小说的痕迹。
历史啊,总是惊人的相似!
女人啊,总是最了解女人。
吴茜见老妈生气,低声哄她:“好啦,志琪不常来的,就不能让我和同学说会话?”
见老妈讪讪地走了,吴茜才苦恼地说:“去一边的高考!要不是想着能离开这个家,真是一刻也不相学了。”
这时,吴茜终于拉开那个神秘的抽屉,指着里面笑道:“现在解闷全靠这个。”
原来都是磁带,既有香港的林忆莲、郑秀文,也有台湾歌手,比如刘若英、张信哲之类。
夏志琪翻着那些磁带,安慰她说:“将来你肯定能考回海城的。”
“你怎么知道?”吴茜问。夏志琪说:“我掐指一算!”
吴茜笑道:“你今天好奇怪,说得都是我不知道的事儿。”
午饭后夏志琪回家,刚进屋就听母亲喊:“你大姨来了。”
原来就是那个在招待所开房给大家洗澡的大姨包桂英。
她长得比妹妹好,最早是唱民歌出身,有机会进省文工团,奈何和一个青工好上了。
那男的会拉二胡,能跳水兵舞、狐步舞,双手同时写毛笔字,更兼嘴甜人帅。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正式工作,这在80年代简直是重大缺点。
可包桂英还是瞒着亲妈和他扯了结婚证,放弃了进省文工团的机会。
从生孩子到分房子,每一桩都把她弄得蜕层皮,好不容易刚把日子过得有点声色,丈夫被一个富婆看中,离婚去了广州。
包桂英一气之下,又是学交谊舞,又是学化妆,还花大价钱给自己整了鼻子。
想不到祸不单行,没几天她又遇到下岗。
这个毫无一技之长的40岁女人把心一横,干脆卷起袖子做保姆,专门给有钱人当住家阿姨,收入竟比以前在厂子里要高很多。
也算下岗再就业的典范。
可夏朝洪这种吃公家饭的,总有点看不上她,连说话都带着点戏谑,是那种对落魄漂亮女人的揶揄。
这次见了大姨子,他仍笑着打趣:“桂英啊,你现在真是发财了,衣服一看就很贵。”
其实包桂英的衣服多数是仿版,有时还是别人给的二手货,尺寸从来都不对,上身后看着又穷又富。
听了妹夫的玩笑话,她笑嘻嘻道:“夏科长,你眼光一向那么好,我这身是日本时装呢。”
大姐走后,包惠英对丈夫说:“我姐现在上工的那户人家,和你大哥一个家属院。”
夏朝洪知道家属院的保姆们,私底下经常换消息,便问:“她有啥内幕要讲?”
包惠英道:“夏志峰的婚事吹了,也不知道谁告诉了沈知玲,人家姑娘不肯。”
夏朝洪叹口气:“你们少这样背后编排人家,不好。”
包惠英翻了个白眼道:“你素质高那还问?问好了又装清高,臭老头,滚一边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包桂英今天上门,其实想请妹夫帮个忙。
据说大伯家的保姆要回老家结婚,她秉承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原则,打算推荐同乡接替自己。
包桂英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局长家的大内总管,自己做多好啊。
她对妹妹说:“你们两家是亲戚,让妹夫帮忙推荐嘛!”
夏朝洪立即表示反对,对老婆说:“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
包惠英不干了:“摆地摊也丢脸,当保姆也丢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老夏家祖上是宰相呢。”
话虽如此,其实她也有点介意。
以前虽常去巴结那个当局长的妯娌,穷亲戚好歹也是亲戚,礼节上大家平起平坐。
万一大姐去当保姆,她再去登门的话,到底算是什么呢?
一直不吭声的女儿突然开口道:“别难为我爸了。”“为啥这么说?”包惠英问。
夏志琪道:“大伯母一旦知道了那是你姐,就算想要她也得回绝。否则等于咱家在她身边安插了个眼线,这谁肯啊?”
夏朝洪一拍大腿:“是这个理!”
说得很对,可包惠英不愿意立刻承认,她给自己找台阶说:“不能为这点事儿去求人,万一你们高考成绩不行,那时候再去。”
夏朝洪听懂了,第一个反驳说:“咱闺女铁定会上重点大学!”
夏志超说:“就算我不行,老幺肯定没问题,咱不求人!”
包惠英笑道:“可你们夏家八百年也就出了一个进士。”
夏志琪好奇地问:“妈,你怎么知道?”
夏志超抢着回答:“咱家有族谱!”
他很快就找到那本小册子,夏志琪翻来复去也没找到她的名字。
当父亲的只好安慰她:“你大伯讲,要是你考上重点大学,就把名字给补上。”
夏志超怕妹妹难过,拍胸脯逗她说:“老幺,不管你考不考得上,等哥哥赚钱了,咱们家都要单独开一本新族谱!”
夏志琪被他逗乐了,把族谱朝他怀里一塞:“行,就等你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