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茜坚持把车开回去找人。
夏志琪觉得好不容易才离开那鬼地方,干嘛还要回去呢。
付晟有她的寻呼机号码,也有手机,他如果想联系她们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说不定再等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了。
”万一付晟他们和那帮滋事的流氓一道被带到局子里了呢”吴茜不安道。
夏志琪反问:“那不更安全了?”
可吴茜还是坚持不能抛下付晟独自回去。
夏志琪只好又把车朝回开。
但是,又冒出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迷路了。
一来她对市区这片路不熟悉,白天仗着有地图在手,还敢大着胆子开。
可到了午夜,哪怕同样的街景,深色模式简直令她像个无知盲徒。
于是车子绕来绕去,完全在兜圈。
吴茜尽量耐住性子,还是质问:“你怎么不认路啊,你不是地理系的吗?”
这个问题令夏志琪很抓狂——地理系当初是她选的吗?再说地理系也解救不了路盲啊。
最后她忍不住捶车子道:“没有导航我怎么开车啊?”
吴茜对她嘴里冒出来的词汇感到陌生,猜测是因为太着急了,便立即闭上嘴。
夏志琪情绪渐渐平复,终于找到了熟悉的道路。
等她把车子又一次开到酒吧正门口,发现原本人声鼎沸的酒吧早已安静,连灯光都晦暗不少,仅有几个保洁正在朝外把垃圾堆到车上。
更没有警车在附近严阵以待。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可既然没发生什么事儿,为什么夏志琪的寻呼机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待会她们回校是要走高架的,根本没办法在途中下来找公共电话。
两人只好围着酒吧不断兜圈找公用电话,再停车,再打过去。
依然是长音,无人接听,连打了几次都这样。
吴茜那种执拗的模样,令夏志琪有种直觉:她能一直守着电话亭到天亮,直到把对方的手机电池干完。
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疲惫地说:“咱们先回去吧。”
付晟想联系她们,总归能联系上。
也不知道夜里几点她们才回到宿舍,守门的阿姨被吵醒后眼睛瞪得溜圆,吓得她们赶紧抱头鼠窜。
夏志琪尽管早就困得眼皮撑不住,还是冲了凉水澡才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吴茜安慰自己说但凡付晟想要找她,夏志琪的寻呼机就会响,她只要留心震动声即可。
哪知道,一开始她由于兴奋紧张等闭不上眼,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两个人是被热醒的,刚睁眼就看到窗外一片刺眼的光芒。
又是炎热的一天,每个人都没来由的感到焦躁。
吴茜头一句话就是:“寻呼机上有消息吗?”
夏志琪在迷糊中摸出来寻呼机一看:nothing。
吴茜一个鲤鱼打挺,立即坐了起来,把夏志琪吓了一跳。
只见吴茜披头散发,直接冲到楼下宿管阿姨那里打电话,这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付晟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意,显然也是刚起床,能想象得出电话那头他睡眼惺忪的模样。
只听他道:“昨天我猜你们早出来回去了,就把客人先送到了酒店,想着太晚了,也没联系你。”
吴茜的沉默令他感到一丝紧张,付晟干笑道:“没事吧都?”
他没有丝毫解释。
吴茜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不回电话?我打了至少五个。”
付晟“哎”了一声,道:“大半夜的,我哪知道谁打的啊,电话费又贵。”
他的话戛然而止,逻辑好像终于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他忙说:“我错了,茜茜我错了!”
话音里确实有那么一丝儿的愧疚不安,但也并没有更多。
吴茜的怒气攀升至顶端,“啪”的一声放下电话。
令她更难受的是,这段对话早被边上的人悉数听到,因为夏志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追了下来。
她如果马上讥讽那个男人的没心没肺倒好,吴茜也能乘机发泄一通火气。
奈何对方偏偏什么都没说,可那种神色分明又在说:“我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
一直到吴茜下午从新东方回来,她们都没提这件事。
不提,并不意味着这股情绪不存在。
它不仅依然存在,而且会在盛夏的高温下不断发酵。
吴茜觉得一切就像黑色水潭里的黑鱼,她明明知道真的有什么在游,但就是证明不了,也说不清楚。
假如,她甚至有些没出息地想,假如付晟愿意今晚就来赔罪认错深刻自我检讨的话,她未必不会原谅他。
可整件事早就被目睹了,这事真要是想翻篇儿,她还得想办法来说服夏志琪。
夏志琪的意见重要吗?
重要,她就像另一个冷眼旁观整件事的吴茜,另一个更为冷静、更有自尊心的吴茜。
她有点恨夏志琪,就像恨另一个偏偏要尊严的自己那样。
于是,最初两人间仅仅是一种不悦,最后却演变成一种很恶劣的气氛。
她们仅为一点小事便争吵起来,也都明白彼此愤怒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她们最初都讲普通话,你一言,我一语,听上去特别不真实,假惺惺地像演电视剧。
后来干脆用开城方言吵,这样更犀利,更锐利。
夏志琪说付晟不仅是个笨蛋,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混球。说你学习时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明白他根本配不上你。
吴茜回答,我犯不着对任何人解释,你也管不到我!
夏志琪得意地说其实付晟中午联系过我,我告诉他你们完蛋了,让他别来骚扰了。
吴茜气得直跳,问凭什么啊,凭什么帮我作主?
光这么质问可不解气。
她还说,夏志琪你整天都假模假洋,干什么都像演员在戏里念台词,什么流泪啊,生气啊都是装模作样。除了钱,你什么都不关心,你不会爱人,也不恨任何人,你根本没有心,你就是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