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冯甜甜一起从货车里出来的还有位司机师傅。
两人打量了下横梗在路当中的木箱子,师傅随即从车厢里拿出了绳子和木棍,重新把木箱拴起来,还打了结。
夏志琪说:“我不是打过吗?”师傅用带着海南口音的普通话说:“你打得不结实,一看就是不常干体力活的。”
她这才赶紧回驾驶室,把自己的货车再凑近些,方便他们朝里面抬。
奈何有一个小土坡,两个男人分担箱子还是累得气喘吁吁。
师傅对冯甜甜道:“小伙子注意点别闪着腰,腰坏了就找不到老婆了。”
说罢这个,他又看眼夏志琪,自言自语道:“让她陪你一个。”
夏志琪嗔怪道:“他还是中学生、未成年,可别乱说。”
木箱已经抬到了车子边,师傅擦把汗笑道:“快了快了,可以了。”
夏志琪没好意思问是东西快上车了,还是冯甜甜快满十八岁了。
直到把她的货装好,冯甜甜才去取桌子,他问她:“哎,待会到了地方,会有人帮你卸货吗?”
夏志琪一想起那边人仰马翻的情况,就觉得心口堵,忿忿道:“没人卸的话,我就把东西都给它倒沙滩上!”
冯甜甜笑问:“那你车子也开不进沙滩啊。”
见他笑得诡异,夏志琪好奇地问:“我遇上麻烦,你怎么这么高兴?”
冯甜甜有些不好意思,抿下嘴唇才说:“我觉得你肯定不是老板的情人,否则怎么没有人帮你,还要亲自干体力活?”
夏志琪被他这番推理气煞了,道:“好吧,我就是伙房丫头、干粗活的,满意了吧?”
她有点不开心,不是因为冯甜甜这个时候才对谣言释怀,而是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原本以为混得还不错,能在乡亲父老跟前露个脸,哪知道到头上来不过是个光杆司令。
冯甜甜这时已把桌子都搬上车,朝司机叮嘱了几句,打发他先走。
然后他就过来拉开小货车上的门,示意说:“走,帮你卸货。”
夏志琪忙谢绝:“那边真不缺人,而且别人一看见你在我身边,又那么高,他们多半就偷懒不来干活了。”
关键她有点担心他闪了腰或者弄脏价格不菲的外衣,到时候沈国香肯定和她没完。她不想和那个女人有丝毫瓜葛。
冯甜甜根本没理会她这句话,而是直接弹了下车子的方向盘:“走吧,我都没车了。”
夏志琪只好开车上路。
他见她闷着头开车,道:“你手上磨破了一层皮,还真是不能干活的人。”
要不是他说出来,夏志琪根本没留意受伤,她反问:“我不是能干活的,难道你是?”
冯甜甜点点头:“这几年搬了好几次家,都是我出力。”
没请搬家公司,那么沈国香多半把钱都花在行头上了,他们母子两人的衣服一直都是名牌货,这女人很懂得拾掇门面。
连一点搬家费都不肯花,把十几岁的儿子当苦力使唤,也不怕小孩出事儿。
之前的那种怜惜之情又涌上来,她问:“你们搬过几次家?”
冯甜甜说忘了,次数太多。
他们车子开到一半,就见路边有个老人,拎着一大包塑料玩具灯笼在叫卖,奈何天气不好,沿途的人都匆忙赶路,根本没人理会。
夏志琪停下车问:“灯笼怎么卖?”
老人扯着嗓子喊:“你全要的话给你个便宜价,台风要来了,我也不想站街上喊了。”
最后她花了一百块钱,把老人的货全包了下来。
冯甜甜还在想老人的那句话“台风要来了”,他原本以为无非下点雨。
内陆城市很少遇到台风,他兴奋多于畏惧。
等他们回去,天都黑了,雨一直没下起来。倒是起了风,酒店园区的路灯都亮了,风把玻璃刮得“哐哐哐”响。
几个销售在大堂看见她,立即叫来保安,几个男人一起七手八脚地把东西搬到库房。
夏志琪对冯甜甜说:“一起吃晚饭吧,我们有自助餐。”
冯甜甜犹豫了一下:“不了,我妈在等我呢。”
她不想欠他的情,见他好几次揉了臂膀,问:“你今天是不是力气用多了不舒服?酒店这边有理疗中心,我给你找个按摩师傅松松骨?”
冯甜甜拍打了下手臂,说:“没事儿,我妈她们常去按摩,我过几天跟她们一起去就好了。”
夏志琪问:“那里的技师都是女的嘛?”冯甜甜道:“对啊。”
这下轮到她撇嘴了:“你这么小,还挺好色。”
冯甜甜不服,反抗说:“就是捏捏胳膊和背啊。”
夏志琪逗他:“就是好色,否则为什么不找个大爷给你按摩呢?过去的扬州师傅都是大爷,手艺好、力气大,你怎么不找呢?”
冯甜甜被她说得无语,只好道:“说不过你。”
两人告别后,夏志琪在6点半踩着饭点到了自助餐厅,远远地就见餐厅外的霓虹灯闪烁着“Happy Hour”。
饥肠辘辘地时候饱餐一顿,确实是幸福时光。
哪知道进去她真是被吓了一跳,幸好刚才冯甜甜没有答应过来吃饭。
因为餐厅此刻可谓一片狼藉。
这么说都有些轻描淡写了,那种场景简直可以用灾难现场来形容。
装菜的盘子都空了,不是菜品售罄的空,而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式的空。
吃饭的位置早就没了,不仅餐厅里座无虚席,连走廊里、酒廊前台都挤满了人,犹如春运期间的火车站售票大厅。
更兼满地食物残渣,已不是用餐环境嘈杂可以解释的了,直接成为了战场遗址。
走廊上还有一群人可怜兮兮排队等着补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