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名怒气沉沉道:“那妖怪在哪?”
它捋着须子道:“在哪,我倒是知道,可我是偷了东西出来哒,不敢回去呢。”说着,它从贴身红布里掏出一块生锈的铁,往苍名眼前一递。
苍名面露困惑不解之色,这也值得偷?
那东西说:“这个叫做,未央冠。”
嗡地一声,一个浪头在脑海里重重打下,苍名只觉得整个世上都灌了大水。她的手一抖,竟将那干瘪人参摔了出去。
人参爬了起来,啃了一嘴草叶,呸呸几口吐完,却反倒不走了。它举着那铁冠往前凑凑,说:“你看啊,这发冠可是货真价实的呢。”
苍名伸出一根微微打颤的手指,碰了一下铁冠。表面那层锈剥落开来,露出里面的白金质地,各色细碎宝石交相辉映,极尽奢华之能事。
“你摔我,我不给你看!”人参突然把手缩了回去,噔噔跑开两步,遁地而行,“我要还给吃人的老头,你还不如他呢!”
“站住。”苍名喉咙嘶哑地喊了一声,纵身跳跃,不顾一切,三下两下就追了上去。
那人参东躲西藏,每当遁入草下消失无踪时,又总会闪出一角红布。苍名心急如焚,顾不得起疑心,一路翻过两座不高不低的山,即便贵为仙人也呼哧带喘。
眼前是一片异常巍峨连绵的山系,方才的大山不过是此地的余脉。参天巨树,遮天蔽日。人参娃娃停在一棵六人合抱的古木下,回头嘻嘻一笑,就钻进树后的山洞里去了。
苍名以剑做杖,一步一步走进洞中。眼前顿时一片荫凉昏暗,但和暖的地气依旧徘徊不散,隧道里非但不寒冷,反而暖意十足。人参娃娃连根须子都不见了,往深处走了数百步,逐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苍名只疑心刚刚是一场梦魇。
忽然想起身上还有些进山时捡的树叶,苍名掏出一张,恍恍惚惚地变出火折子,燃起火光向眼前一照。
隧道已经到了尽头,苍名的脚尖就在崖边,再往前半步就会掉到下方的巨大空地上。山洞变得无比空旷。火光模模糊糊地照亮眼前几丈远,加上苍名调动五感凝望静听,这空地似乎是一片辽阔的圆形祭坛,地界比好几个村子合起来还大。有些嘁嘁喳喳的声响,在地下移来移去,不知是暗河还是山石滚动。
就在她俯视下方的空地时,洞壁上突然一齐亮起无数枝红烛,瞬间将洞中照得如旭日初升。只见圆形空地上跑着无数只血红色绣花鞋,像一片密密麻麻的汪洋,又像遍地的红色老鼠。
苍名惊叫一声,往后跳了半步。神鬼不足畏,但这类外形恶心的东西却让她头皮发麻。
一道人影从暗处忽闪而过,高马尾发梢一晃。待她拔剑看去,却又只有光溜溜的洞壁了,几乎令人疑心那只是她自己的影子。
地上的绣花鞋还在盲目地飞跑,互相乱撞,踢踢踏踏,蹦蹦跳跳。
苍名定一定心神,克制着把这座山炸开翻出未央冠的冲动,跃到洞壁上,脚尖踩着凹凸处飞来飞去,火速寻找着壁上的暗门。
找了一圈,洞壁连条缝隙也无,平平整整地用黄金镀层铺就,红烛高低错落镶嵌于其上。
“果然只有这样。”深吸一口气,苍名纵身跳下,同时抛出长剑。长剑先于她落到离地二尺时停住,苍名稳稳落在剑上,一寸一寸地勘察地形机关。
千军万马般的绣鞋跳着向剑刃撞来,还有几只都撞到了她的小腿上。苍名一脚踹去,崩溃大喊:“喂!都滚啊——”
当,当。此山深处的什么地方,忽然有钟声敲响。
呼啦一下,绣花鞋都顺着一个方向如退潮般奔涌而去,仿佛那钟声是要给他们放饭一样。苍名这才看见,空地边缘有一处不宜察觉的排水孔,成千上万的绣花鞋一个个钻了进去。
借着飞身旋转的巧劲,苍名挥剑向孔洞劈去。忘仙派刚柔并济,四两拨千斤,从未出过坐拥开山之力的弟子,苍名已经咬牙做好了被弹飞的准备。
然而长剑还没触碰到坚硬石墙,那石墙突然以孔洞为起点,裂出一条巨大的豁口,露出墙后的一张熟悉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