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陆溪云竟是挟刃抽剑,跃马而下。
剑锋平过,那黑熊前掌血流如注。
陆溪云则因着剑掌相交的巨大力道被冲退老远,重重撞回身后的树上。
“陆兄!”一下子,温从仁的反应就格外剧烈。
看着冲上来的温从仁灵境的医术都上手了,陆溪云赶忙摆手:“别别别我没事。”
身上半步元化的武学根基在这里,陆溪云倒是气的更多:“别让它跑了!”
完全不待分说,秦应天气势汹汹引马而上。
最后一条生路被封死,那黑熊再顾不上许多,竟是冲着断崖的方向猛冲出去。
这一越,跨过万丈渊壑,堪堪落到崖对面。
秦应天骂骂咧咧爆上句粗口。
熟料,一旁的秦疏竟毫不犹豫,扬鞭催马,紧随其后,纵马从这千丈之地飞跃而过。
再次追上猎物的瞬间,秦疏借着疾驰之势猛然一刀重砍而下。
黑熊哀嚎一声,终于轰然倒地。
秦应天目瞪口呆,更大声的爆出第二句粗口:“我去!”
秦应天哐当一整心悸,这疯劲,就有点自家父皇丧心病狂的影子了。
回头去看自家夫子,温从仁更是一脸凝重。
骂人的不止秦应天一个,看见秦疏竟然还有原路折返的架势,陆溪云气的跳脚:“秦疏你疯了?!你敢这么回来试试!混蛋!不许跳!!”
秦疏悻悻地将剑收回腰间,默默取出一枚铜币模样的制钱。
那铜币被秦疏掷出的一瞬,崖边攀附的藤蔓像被什么所吸引一般,沿着铜币在空中划过的那道轨迹,疯狂汇聚缠绕。
眨眼之间,一座藤蔓编织而成的简易桥梁,稳稳当当地架设在了断崖只间。
厉害啊,秦应天这下更加笃定了,果然就是两个爹,他可从没见过父皇玩这种花样。
转头去看,却又觉得夫子的脸色更凝重了。
除了这一点微妙到诡异的插曲外,秦应天的大计倒也落实得像模像样。
这个位面的秦疏或许就是他那冤种父皇的一体两面,简直不要太够意思,玩命猎到的熊,二话不说就让给了他和温从仁。
此回冬猎,夫子稳了。
望一眼满脑子怎么给他加官的便宜徒弟,温从仁悠悠一叹:“你先回去吧,猎物已经有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秦应天眼神一亮:“师傅英明!”
报战绩这种露脸的活儿,肯定是一个人效果更佳。
秦应天先一步折返温家宅,完美错过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刺驾风波。
那日夜深,温从仁踏着满地霜华归来时,神色惨淡如纸。
“三名四品剑客闯入猎场,陆溪云伤势极重。”
说这话时,温从仁的脸色差极了。
他的夫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全然无法回首的往事,如同有人猝然撕开一道旧伤,鲜血淋漓,寒意彻骨。
同样是那一天,秦应天隐隐觉察到,夫子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而今晚,他终于明白了——任玄登门而来,那是父皇前世的爪牙。
他的夫子,正在悄然谋划针对秦疏的布局。
秦应天心底满是疑惑,却终究没有开口追问。他信夫子,纵使心头纠结万千,亦甘愿陪他踏进未知的迷局。
但温从仁从来能看透他的纠结。
温从仁意味深长望着他:“世间并无那么多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多个秦疏。他便是你父皇,而你父皇,曾经便是如今你眼前的模样。”
温从仁一句话,秦应天冷汗浸背,后知后觉地倒抽一口凉气。他爷爷的,这辈子怕是再也无法直视这个新认的好兄弟了。
秦应天灵魂发问:“他就不能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温从仁徐徐摇头,语气平静,带着说不清的怅然:“不知道。所以,我也在找出路。”
秦应天几乎未及细想,脱口而出:“夫子,我帮您。”
温从仁笑他:“你啊,不添乱就好了。”
温从仁目光沉凝,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学生。秦应天的性子外硬内软,看似冷峻坚毅,锋锐难近,实际上心软得厉害,动辄口中喊打喊杀,其实根本狠不下心。
秦应天不像秦疏,秦应天处事凌厉,但手段怀柔,朝堂上被诟病最多的就是虎父犬子。
但温从仁心里清楚,在秦疏数十年如一日的铁血高压之下,秦应天这样的柔中带刚,才恰恰是那个最合适的继任者。
他甚至一度认为,秦疏也是这么想的。
可显然,不是的,秦疏不带犹豫的杀掉了这个儿子。
既然又活一回,温从仁不想再把主动权交到秦疏手里了。
温从仁低眉,今晚任玄的出现,让这位才智孤绝的谋师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任玄记得上一世,他记得上一世,或许还有更多的人记得上一世。
这个世界——远不至他一个人重来了。
孤掌难鸣,他得找些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