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加索山坐落于大地东方,面向大海而立,先知者普罗米修斯,就被囚于山崖之上,日日承受鹰鹫啄食肝脏之痛。
为人类盗火的圣举让普罗米修斯在人类中盛享美誉,他的父亲伊阿珀托斯在神祇中销声匿迹,但在人类之中却有着广泛的的原始信仰,他们尊称伊阿珀托斯为人类始祖。
老鹰尖啸刮进耳朵里,萨若汶小心地扶着崖壁走在窄道上,以声辨位躲避着掉落的石头。
不久,察觉到前面带路的塞勒涅停了脚步,他也停下,虽然知道看不见,但还是有些好奇地探出头把脸朝向前面,“到了吗?”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是风吹锁链的声音,塞勒涅的声音在高处风声里都有些模糊,“普罗米修斯。”
之后沉默了很久,一个低沉如山岳的男声才回答了他们:“啊,塞勒涅……”
萨若汶感觉到一股视线慢慢移向他,带着没有恶意的注视,视线的主人说:“是你啊,预言里的交织点,变革点。”
萨若汶乍舌,有点不解,“这个所谓的‘交织点’的称号是会在我身上标红加粗展示出来吗?”
那他在冥界装冥王的时候怎么没多少人看出来,难道非得用自己的脸?
“哈哈哈……”没想到普罗米修斯居然听懂了萨若汶的吐槽,哈哈大笑起来,锁住他手脚的锁链也随之夸夸作响,他还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语气轻松得一点儿不符合萨若汶想象里的苦大仇深救世主形象,“只是有幸担了‘先觉者’之名,就看得远一点罢了,阁下,你应该不陌生这种体验。”
所以命运系真是烦死了——
回想起那三位神神叨叨不说人话的命运女神,萨若汶非常深沉地肯定了他说的话。
见他俩初次见面相处起来还不错,塞勒涅心里放松了些,对普罗米修斯说:“普罗米修斯,您应该知晓了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高空囚笼的原因。”
普罗米修斯收敛了笑意,转头看向了他,锁链从左臂缠绕上他的脖颈,牢牢把他所在岩壁上无法动弹,也因这微小的转头动作而深深勒进皮肉。
萨若汶眼睫轻颤,有些好奇现在对方的表情。
塞勒涅带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求神谕的。
这么说可能有些可笑,毕竟塞勒涅本就是神明,理应毫无畏惧,无所不能,但现在,在做出任何决定前她还是要寻求来自他人,亦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来自定数的谕示。
这也许是希腊神的习俗吧。萨若汶往旁边走了一点,也十分尊敬地侧耳倾听他们的对话。
“泰坦的倾颓无法逆转,塞勒涅,你我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到现在又是在挣扎什么呢?”
不过出乎他意料,刚刚看着还十分开朗的普罗米修斯一开口就是这么消极的观点。
“那是你被那神王的惩罚吓怕了!”果然塞勒涅一听就仰首怒道,“我的兄长已经为此献出了他尊贵的王座,先知先觉者,我不是来听所谓的宣判的!”
普罗米修斯看着她,一双沉沉黑眸夹杂着意味不明让人看不透的情绪,似乎是锁链的棱角处太过扎人,他疼得吐了口浊气,“那我也无法说出任何荒诞妄言,塞勒涅——要知道我身上的锁链不是为了趴伏在宙斯膝盖上祈求而戴上的,你、以及你的那些兄长姊妹们,也没资格说我。”
塞勒涅皱眉,捂住胸口:“你依旧在记恨我们没有站出来为你求情吗?”
被锁住的神失望地看了她一眼,别过了脸。
“普罗米修斯,你不该沉默,您的父亲都未曾放弃,奥林匹斯上的不过是后来的四代神——!”
“唳——”
鹰唳声打断了这场并不和谐的谈话,那是来啄食普罗米修斯肝脏的猛兽,是宙斯的鹰犬,也是宙斯的眼目。
塞勒涅猛地反应过来,拉过萨若汶藏到了山石后面,动作之急促差点让萨若汶脚下踉跄。
凶狠的巨鹰收起一人长的翅膀落下,尖利如刺刀的爪仿若无物般伸进神祇胸膛,噗呲声与鲜血滴落声此起彼伏,随后浓郁的血腥味便蔓延开来,像床帘里就难以寻觅的蚊虫一样刺激人的五感。
山石后面,萨若汶侧身往哪边“看去”,皱起眉有点无法忍受这血腥难捱的酷刑,塞勒涅在一旁原地踱步,没有获得普罗米修斯谕告让她心烦意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饱餐的鹰鹫心满意足地拍拍翅膀,带着餍足的声音,扬长而去,萨若汶等了会儿,便从山石后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