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谁说你瘫了。”
好像确实只是自己的猜测,想到刚才的悲凉,宁霜延有些尴尬地垂下眼睫。
贺兰乔想着昨日她确实昏了过去,没听见大夫所说也是正常。但哪有人一醒过来就想着自己瘫了呀,也不问一下自己。
“大夫说,你后颈的伤轻微伤到神经,可能暂时上肢会麻痹难以控制,但缓过来就可以正常行动了。”
贺兰乔给自家傻驸马解释道。
正好说到这,宁霜延脑子清晰了,于是把昨日自己心里的猜想向贺兰乔全盘托出。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贺兰乔语气冷沉,昨日她就把那两个流寇绑了,对方也是惜命之徒,全盘交代了所有过程。
他们两个是负责东玄大街小半段的人家劫掠,正好就是冬青所处的那块区域。然后某天白日一个衣着华贵,气质彬彬的官人找到他们,给他们一幅画像,要求他们盯准画像上的人,许诺了颇多好处。
两人害怕对方将他们举报给御林军,又想贪一笔,就接下了这个活。
自从那天起,两人就时时在附近蹲守,还真被他们给蹲到了人。
根据他们描述,那个官人身着墨黑袍子,脸侧还有一块不太明显的胎记。
一听这个描述,贺兰乔瞬间锁定到了人。
——侍中秦千麟。
宁霜延听后却感到有些奇怪,秦千麟素来与她没有什么交集,为何会派人来蹲守自己?
而且据她所知,秦千麟本人做事滴水不漏,达州水患时还能逼得徐元肃掏出粮来。这样的一个人,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吗?
贺兰乔与她有同样的疑惑,但是不妨碍她把秦千麟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她沉下眸子,内心满是阴狠,她会让这个人付出代价的。
*
天色放晴,浅浅日光落在积雪上,投射满目绚丽。
宁霜延身体底子本来就好,几日下来上肢已能自由调动了。只是后颈的伤淤血横积,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这几日贺兰乔忙前忙后地亲自照料着,宁霜延不止一次让她休息去,但宁霜延一说她就犟,也就只能随她去了。
因为药物作用,宁霜延这几日都格外嗜睡。今日也一样,喝了药之后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贺兰乔楞楞盯着她的眉眼,清瘦许多的脸显得鼻梁更加秀挺,眼窝也微微下陷,深邃许多。
恢复过程会受许多苦,她知道的。只是她日夜待在宁霜延身旁,却没听见她叫过一声疼。
她伸出手,温柔地点了点宁霜延纤翘的睫毛尖。不叫出来我也知道,真是傻小鱼。她这般想着。
实在不知道要再做点什么,心里那不可终日的惶惶才能消停一会。
于是心中那个念头愈发强烈,实在到了不得不立刻去做的地步了。
吩咐好了小满,又自门外深深看了一眼,就踏出府门,上了马车。
珠隐寺。
贺兰乔立于红墙前,月白缎面斗篷被风扬起一角,露出腰间莹润的半鱼玉佩。
踏入门槛,知客僧双手合十,引着她转过照壁。寺内长明灯的烛火悠悠晃着,凝结无数虔诚心事。点燃三炷线香,举过眉心,烛火在金身佛陀的注视下散着袅袅青烟。
“愿她今世平安康健。”
在心中默诵无数遍的话,此刻在金佛面前却没能说出口。唯有心念,似乎才显得诚恳。
看着线香被微火逐渐吞噬,落下点点香灰。贺兰乔突然惊觉,心中连连改口。
“愿宁霜延永生永世平安康健。”
这样才算稳妥,菩萨可千万别把福分给错人了。
又发现这番想法似乎有些不敬,在心中又默念抱歉,但请原谅她。
从不信神佛的人,笨拙的心愿。
上过香后,贺兰乔站起身来,理了理因跪着而起了褶子的裙钗。摸到那块温温的玉佩,贺兰乔摩挲了一下,然后小心妥帖地收进斗篷里。
“施主可要求签?”一位身着旧袍的僧人踱步而来,手中抱着一个古朴的签筒。
贺兰乔想着来都来了,求上一签又何妨。于是随意抽出一支竹签,朱漆斑驳。竹签落地惊起“啪”的一声,清脆透耳。
仔细看去,竟什么签文也没写。
僧人却捋着长胡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请问师父这是何意?”贺兰乔总觉得这个僧人有些故弄玄虚,竹筒内怎会有空签?又正好被她所选中。
僧人微微躬身,作出请的姿势,“施主请随我来。”
越过堂前,进到一间角房,阳光自窗外透洒进来,将空气里的细尘都照的分明。
僧人递给她一张薄纸,边缘有些泛黄,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行字。
——阴阳和,化以正。坤顺而感,后见尧舜。
“此乃前朝国师留下的谶言,看来是属于施主的。”
僧人悠悠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欣慰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