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殷久语气中带了一丝诧异,啧啧道:“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仁兄你即便饿极了,也不会碰这些吃食,结果你倒还挺能适应的。”
在顾殷久印象中,像苏扶卿这种公子哥必是住不惯也吃不惯,定要挑挑剔剔各种嫌恶,毕竟前些日子这人吃个早餐都要讲究排场,喝茶还得喝特定的雪山毛尖,就连茶具也自有一番琢磨。
可谁知他居然毫无怨言,吃饭嗷嗷有力,完全没有顾殷久想象中的娇贵模样。
苏扶卿放下勺子,用洁净帕子地擦拭双手,轻描淡写地说道:“以前跟一个前辈练功时,需忌荤腥之物,他带我吃了半个月的馒头,跟那比起来,这并不算什么。”
顾殷久听后略感疑惑,问道:“练功为什么要吃馒头?不吃饱哪有力气修炼,怎的,你师徒二人要携手遁入空门不成?”
见他又开始胡言乱语,苏扶卿瞪了他一眼:“飞鹤功最是讲究修炼心性,酒肉乃是大忌,因而在修炼之时,饮食里不能接触半点油荤。”
他的手轻轻摩挲着茶杯外壁,声音清冷:“那人也陪着我一起修炼,日子虽清苦些,却也能苦中作乐。”
“这样啊。”
虽然有些功法的确会讲究心灵与体内尘杂的净化,油腻的食物不仅会对身体产生负担,还会影响修炼过程的纯净,但顾殷久仍是不大相信,质疑道:“那你真的就跟着那前辈,只吃馒头?”
苏扶卿眼眸里出现了一丝波动,不过转眼就恢复了平静,随即垂下目光,“嗯。”
“确实有些功法是需要禁油荤都的,可谁说练飞鹤功要吃素了?”
顾殷久慢条斯理地挑了根鲜嫩的碧绿菜心放嘴里,一脸不屑:“我以前也喜欢拿这个捉弄师弟,说教他们学新的功法,飞升指日可待,要求就是每日只能吃素面或者馒头。”
“一开始他们也不信,非要我陪着一块练,还偷偷去看我每日的饮食,后来发现我真的只吃馒头,也就信了。”
顾殷久随即摸着下巴,邪魅一笑:“可谁又能晓得我偷梁换柱,往馒头中间夹几块肉干。”
苏扶卿:"……"
当初给唐小里攒钱买酒楼时,顾殷久曾卖过不少功法秘籍,多是自己瞎捉摸胡诌出来的,奈何他这山隐之徒的名气太大,诓得不少人来买,飞鹤功就是其中一式。
苏扶卿面上表情僵硬不少。
顾殷久翘起二郎腿,毫无察觉到异样,自顾自地道:“亏你还真能忍上一个月,我那些小师弟顶多七日,多一日都受不住。每日面黄肌瘦形如枯槁,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嚷嚷着要吃肉,等他们发现真相后,都要来掐我脖子呢!后面他们学精明了,也拿着这个去骗新入门的。”
“我说,苏公子,你莫不是挨骗了吧哈哈哈!”顾殷久拍着大腿,捧腹大笑。
不知怎么的,笑完后,他蓦的只觉后脑勺一凉。
抬眼便见对面的人沉下了脸,那双漆黑的眼里似带了无声控诉,仿若他犯了什么滔天罪行一般。
顾殷久被苏扶卿瞪得丈二摸不着头脑,歪头疑惑道:“突然这么盯着我作甚?又不是我让你……”
在苏扶卿愈发谴责的目光下,他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心下暗道不妙,顾殷久咽了唾沫,试探性道:“不会吧……咳咳话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不知者无罪……”
“呵。”苏扶卿冷笑了声。
顾殷久:“……”他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人生在世,有时候就得学会装傻。
一旁的萧暮雨看看他又偷偷看向自家公子,果断选择低头安静扒饭。
毕竟这些日子顾殷久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的事已做过不少,也不差这一件,苏扶卿也不会揪着不放,遂干笑两声便混了过去。
顾殷久自知理亏,不再轻易撩拨苏扶卿,从门后摸出个矮脚凳子,走到门口,打算跟那赤脚片儿抽旱烟的老头侃大山。
母蛊盘显示虎妖就在附近,这有枣没枣打上三杆子,他得趁此机会打听一番才是。
天气愈发昏暗起来,黑沉沉的乌云从西边铺将过来,雨点来势汹汹,噼里啪啦地砸在瓦片上。
雨刚开始只是小点,但是渐渐地、变大了,就在顾殷久等人吃完早饭不久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陆续有人进来歇脚躲雨。
顾殷久与老汉尚未进入正题,便瞧见一位穿着麻裙、脸色憔悴的盘头女人,抱着孩子迎面走来。
她边走便轻拍着纸人娃娃,用温柔的声音哄着:“宝宝乖,宝宝不哭。”
可等她走近了,旁人凑近一瞧,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盘头女人怀里抱着的哪是什么孩子,分明就是一个纸人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