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私人别墅静得出奇,落地窗映着灰蒙蒙的天色,连阳光都没有温暖的感觉。
管家向李钦微微点头:“今天流程是这样,得梳梳毛,洗个澡,剪剪指甲,还得把‘垃圾’都带走。”
他说“垃圾”时语气平淡,像在说一团纸巾,但喻清月却感觉心口一紧。
她在美容师的记忆里听过这句话。
那些所谓的“垃圾”,不是宠物弄脏的毛毯,也不是猫砂,而是……人留下的痕迹。穿过的衣物、碎发、牙刷、血迹未干的毛巾……甚至是吃剩的东西、喝过的水,所有可能沾染了DNA、指纹或药物痕迹的物品。
她不动声色地低头拉了拉口罩,嘴唇发颤。
【不只是清理现场,是在“消毒”……消掉一个人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那只“要美容”的猫,究竟是不是只猫。她脚步顿了顿,努力让自己走得稳一点。
楼上隐隐传来某个房间锁链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挣扎过,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忽然,李钦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像刀一样掠过去。他嘴角没动,眼神却往侧面扫了一下,像是一个不动声色的命令。
喻清月会意。
不说话,不多看,别问任何问题,也别露出任何“好惊讶”的表情。
她眨了眨眼,故作镇定,实际上心跳已经乱了节奏。
【他在提醒我:要装得像个老手。就算眼前有人死在我面前,也要面无表情地拎起拖把和手套,把血渍擦得一干二净。】
楼上的锁链声又响了一下,这一次更近了些。像是某种挣扎,也像是某种……故意发出的信号。
她没敢抬头,只顺着李钦的步子走,走过那铺着昂贵羊绒地毯的走廊,好像隔音棉一样,每踩一步,都是沉默的回音。
她们在走向“宠物房”。
喻清月用余光瞥见门框上的摄像头,在缓缓转动。像是盯着一个迟到的人,耐心已经快耗尽。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手心发烫,背脊却冷得像是贴着冰。
【铃声再次响起时,所有事都要结束。】
美容师记忆里的某一段画面突然浮现,有个女人迟到了十分钟,进门后,管家只是淡淡说:“换人。”
没人再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
【应该是李钦说的那位迟到的美容师……】
喻清月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来,脸上带着职业假笑。
【这不是普通的工作。】
【这是一场不许开口、不能出错的“表演”。表演失败,就永远出不去了。】
门前,管家伸出手拦住了他们。
“规矩你们都懂,”他说,语气不紧不慢,“检查一下。”
他带着黑色手套,动作却极其娴熟地搜身。从喻清月的袖口开始,顺着臂弯一路滑到腰侧,又拍了拍她的后背。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熟练。
管家应该是怕哪个美容师错了主意,悄悄拍下证据。
哪怕一枚微型录音器,也是危险的。
李钦早就把手机交了出去,站得笔直,一副早就习惯的模样。检查完毕,管家点了点头,示意门可以打开。
“宠物室”并不如名字听起来那么可爱。
喻清月忍住了想往后退半步的冲动,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一推门,冷气扑面,混着一股被消毒水压制住的铁锈味。
房间空无一人。
可脚下和四周,是现场留下的“声音”。
毛毯被撕裂的边角,拖痕歪斜;地板上粘着一块已经干涸的深褐色斑渍,旁边还有头发、假指甲、和被打碎的玻璃。
喻清月愣了一瞬,随即垂下眼。
【这根本就是囚笼。】
她脑海中突然想象出一些画面,女孩被按倒在毯上挣扎,有人强行扯她头发按住嘴巴,某一瞬间,她挣脱出一只手,死命朝桌上的玻璃花瓶抓去——
“咳咳。”
李钦轻轻唤了一声,只是提醒。
喻清月猛地回神,连忙蹲下去,把地上的碎玻璃一片一片捡起来,装进管家递过来的密封袋中。
他们像清洁工一样熟练地处理一切碎发,玻璃,血迹,用专门的酒精棉擦拭门把和角落的指纹。
连毛毯也一角角剪开,将所有沾染液体或纤维的部分装进标有日期和标签的袋子里。
她的眼角始终垂着,不去看太多。情绪一旦流露,就不安全了。
【李钦说得没错,我们现在是在“表演”。演得好,就能活着出去。】
她咬着牙,戴着手套的手掌心已经是一层冷汗。
直到钟表发出一声“咔哒”轻响,离那“铃声”响起,只剩最后的十分钟。
他们必须赶在那之前,把所有“垃圾”都带走。
否则,迎接他们的,不是送客——是“换人”。
喻清月正蹲在窗边收拾碎裂的镜片,指尖被某个细微的角度晃得一闪,像是反光里藏着一丝异样。
她眯了眯眼,伸出镊子,把一块玻璃翻了个面。
就在玻璃背面——原本贴着镜框的那一层,她看见了几笔用指甲划出来的痕迹,极浅,几乎要和银色背膜融为一体。
但她能认出来。
“7,1,C。”
只有这三个符号。
没有全句,没有上下文,像是某人用尽力气,只来得及刻下这几个字母和数字。
她眼睛一顿,险些被管家察觉出异样,赶紧继续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把那块镜片连同其他玻璃一起收进袋中。
“快了。”李钦压低声音提醒。
喻清月点点头,把袋子封上,然后伸手去拉开地毯边缘时,又发现了第二处异常。
毛毯下方的地板角落,有一小段细线,发灰,和地板缝颜色几乎一样。她用镊子一挑——那是根缝衣线,末端被打了结,缠着一根……极短的睫毛。
不是她的。
不是李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