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璁肩负重任,还要与北陈商议互商的细节条款,并不能一直陪在李宝音的身边。
因此在谢祁的书房中,也常常是李宝音同王焱两个。
王焱倒是像成了她的陪读。
她愿意接纳,王家倒是乐意送儿子来多接触接触公主,多和公主培养培养感情。
看那架势,不论是李宝音嫁过去做王家的媳妇,还是李宝音以后带着王焱回南周去,王家哪怕赔了这个儿子都是乐意的。
毕竟满北都的世家子弟里,就只有王焱一个人有这等机会,别人还没入公主的眼呢。
北陈皇族是草原上的出身,占了北都与众世家还有中原百姓相融至今,也没丢了他们自己的特色。
反而还让世家的清怡风尚中融入了他们的一方特色。
北都世家穿衣,也多有鲜艳之色。
王焱本来就年轻,大概觉得自己送来的鲜妍花朵和那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得了公主的喜欢,又听谢祁说公主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最不喜规矩古板的。
所以他来了李宝音身边,就把自己往亮色装扮。
今日是翠衣,明日是黄衣,三个人之中,他最为显眼。
李宝音一开始看得还挺开心的,后来就觉得伤眼。
总是要多看几回清风朗月如同山间云雾般的谢祁,才觉得眼睛救回来了。
这一回没忍住,李宝音多说了两句,只因王焱真的有一种要把所有颜色都穿在自己身上的趋势了。
她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就说了两句。
小公子倒是委屈了,觉得自己丢人了,李宝音向来都是被哄的,哪愿意哄人呢?
小公子红着眼睛被谢祁让人冒雨送出宫去了。
“与人争宠,不受点委屈怎么行?”李宝音啧了两声。
“我听说,他还找了谢大人求教的。怎么,谢大人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什么?”
谢祁坐在案后,淡声道:“我可没有教他把自己打扮成环雉。”
环雉,就是一种彩色山鸡。羽毛色彩十分艳丽。
他一本正经的冷淡模样,惹得李宝音笑起来:“谢大人,这么形容你的世侄真的好吗?”
“他要是听见了,指定要找谢大人哭的。”
王焱年纪虽与她相仿,但家里保护得好,又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心性纯真,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李宝音同他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带弟弟。
谢祁垂目,没有再接这个话。
王焱不敢到他跟前来哭的。可他不想说这句话。
房中开了窗,外头雨落声声,气息清新。
谢祁不想这时候和她谈论别人。
他送去玉壶冰,她一字未回,可那四盒玉壶冰也没有退回来。
公主将东西收下了,谢祁想,那他再做一些吧。她应该是喜欢的。
可又想,她收了别人那么多的东西,都放在屋里了,那他送去的东西,是不是在她眼里也和别人的东西一样,甚至都放在外头的,只看过一眼?
甚至比不上王焱送去的东西。还进了内堂。
谢祁也问不出。就怕听见她笑着说是。
谢祁一安静下来,李宝音也不说话了。
她没了调笑的心思,也不觉得整日连绵不断的春雨闹人,实际上,在建业,梅雨季来临的时候,建业的宫中比这里还要潮湿许多的。
她总是会听见嫔妃们念旧,说起南周旧都的春雨,是这样连绵不断的,却清新怡人。
她们怀恋在这里的过往。
可这些对于李宝音来说,是新奇的,是没有经历过的。
以前觉得梅雨季不好,现在却在想,那样湿润的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闻见了。
谢祁坐着写字也是不懈仪态的,他端坐的样子,再也看不出少年的模样。
可他握笔的姿势一点都没有变。
好像光阴几年,将他变了个模样,又好像有什么一直都没有变。
李宝音的眼前,是那双辩驳不清的掌纹。
她不顾念小时候的荒唐事,可人家送了她玉壶冰,她总不能不回礼吧?
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这不礼貌。
李宝音想,南周公主再刁蛮任性,也是要讲礼数的。
她就是不承认,她其实是想补偿谢祁。
在狼窝里讲什么良心啊,把良心丢了,就当她要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