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楚没见过眼前的这个老人,但他既然知道她的名字就一定有来历,她警惕起来。
“对,你有什么事吗?”
老人迈着很轻的慢步子向她走过来,一直看着她的脸,一副非要看出点什么来的样子,站定在她的面前,又审视了一会儿她的脸,然后才开口说话。
“我叫王鹄,是王栋才的父亲。”
李落楚的脸沉了下来,没有理会他,把他当成了空气,走到一旁蹲了下去继续把东西装进纸箱里。
王鹄走到她身边,低着头看她,“你有空吗?”
“跟我出去一趟吧,我把房子过户给你。”
李落楚停住了,抬头看着他,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王鹄:“把身份证带上,我在门口等你。”
见李落楚迟迟没有动,他又继续说,“手续有点繁琐,我们要早点出发。”
李落楚愣愣地问:“你真的要把房子给我?”
王鹄从袋子里拿出了房产证给她看,“这是我今天来找你唯一的一件事。”
李落楚看清楚了房产证上写着的名字,看向王鹄,“但是谈婧会同意吗?”
王鹄:“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不用管她同意不同意。”
李落楚:“你要多少钱?”
王鹄笑了笑,“不要你钱。”
李落楚看着他,“为什么?”
王鹄想了很久才回答,“不为什么,你怎么想都可以。”
“走吧。”
李落楚又看了王鹄一会儿,在思考他的话的可信度。思前想后,不管怎么样,她都没什么损失,为什么不要呢?至少目前能保住咖啡店和家了,就算现在的决定错了,那就等问题出现的时候再想办法解决吧,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能保住这个家了。
考虑好后,她转身上楼去拿自己的身份证,拿好东西下来,发现王鹄在院子里站着,背对着她,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桂花树,背影有点落寞。
李落楚:“我好了。”
王鹄回头看她,没有走,还是站在原地,“这棵树是我种的。”
他指了指旁边那棵长到二楼窗户的桂花树说道。
“我们搬走的时候它就比我高一点点。”
“这个位置原本种着一棵樱桃树,犯虫害,死了,我就种了这个桂花树。”
“我小的时候经常坐在这里乘凉、午睡。”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他停顿了下来,转头看着李落楚。
“人生可有意思了,你以为掌控着一切,其实啊,也只不过是你以为而已。”
李落楚站在那里看他,不说话。他回过头去又看着桂花树,沉默了一小会儿。
“二十几年前,我让栋才卖了这里,他骗我说已经卖出去了。一直到几天前我都还以为这个房子已经卖掉了。”
“当时我没想别的,就想着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就把它卖了吧。没想到现在回来,我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更加不会想到我还能收回那时候的决定。”
“房子留给你挺好的。”
他走到李落楚身边,“走吧。”
办完手续回来已经下午六点多了,车开了二十来分钟,王鹄忽然转头看着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李落楚说,“我给你在人多的地方租一个店面,你把咖啡店搬过去吧。”
李落楚想也没想,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回答他,“不搬。”
王鹄:“那我给你点钱吧。”
李落楚还是同样平静没有感情的语气,拒绝了他,“不要。”
她看着车窗外面,没有看王鹄一眼,王鹄看到的一直都只有她的侧脸。
王鹄:“那你可得要努力,这个地方不容易赚到钱呐。”
李落楚一直都没说话,车内安静了好久以后。
王鹄:“房子给你,算是什么都好吧。”
“我们以后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王鹄说完后车内又陷入了安静中,律师在前面开着车,全程也都没有说话,比专业的司机更像司机。车开到李落楚家的时候,王鹄站在门口跟她说了最后一番话,他深知这可能会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当面叫她的名字。
“这个世界的现实远远比你想象的要残酷得多,你要适当的自私一点,不需要过份的善良和正直。只要是对你自己好的,自私一点不为过。”
“你要有野心。”
“开店也好,生活也好,都一样,野心不是个坏的东西,它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情况下保护你。”
“永远都不要把后路放在别人身上,即使那个人是你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信的、最能依靠的都不可以,不管他对你有多好,你都要永远清醒地记住这一点。人是最复杂的,永远都在变着,谁也说不准以后。”
“对人应该是要有期待的,但是要做好失望的准备。”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了。”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跟你说这些话,但是我还是要说,因为...我希望你一生平安顺利。”
“李落楚,再见。”
李落楚没有跟王鹄道别。
她站在门口看着越来越远的车灯,心情很复杂,百感交集地回了家里,心里唯一的想法是人类真是复杂的动物。
这一整天,她基本上就没有说过话,一直都是王鹄在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她说不出来。王栋才为了和谈婧这个有钱人家的独生女结婚,他们一家人以前对她妈妈做过很过份的事,她是不可能说得出谢谢两个字的。
谈婧知道王鹄把房子送给了李落楚后很生气,为了这件事,她在家吵了一个星期。
她的儿子和女儿在国外上学,王鹄和刘淑曳常年定居国外,照顾孙子孙女。刘淑曳回国是回来见朋友和旅游的,王鹄虽然嘴上说的也是回来见朋友,但是实际上他是特意回来处理房子这件事的。把房子过户给李落楚后,没两天他就出国了。
谈婧无理取闹地和王栋才吵了一个星期架,冷战了一个月,谁也不理谁。
谈婧始终气不过,气根本消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