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未曾想到贺修筠上来就这般直白。
萧钰意识到不对,刘翎冉还在房间里,她下意识地推开贺修筠,让人不要说下去了。
贺修筠动作倏然顿住。
角落的百叶柜里发出一声轻响。
贺修筠目光如刀扫向角落,随即走近拽开柜门,里面的人还在扒着柜门听外头的动静,顷刻失了力,身形没稳,一跟头栽在他的靴面上。
刘翎冉被一只手拎着后颈衣领提了起来,冰凉的刀刃抵在她的脖颈处。
她尴尬看着贺修筠,僵硬地说了句:“晚上好啊……”
贺修筠:“…………”
他松开了刘翎冉。
“躲起来只是怕你冲动,上来砍我两剑。若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刘翎冉一边讪讪道,一边向门外退去,临走时还不忘关上门。
屋门叩上,徒留一室寂静。
“我想你是误会了。”萧钰语气平和,如窗外那方映着灯影的平静湖面。
她的眼尾扫过贺修筠紧绷的肩线,一五一十解地释:“今日是安国公主的邀约,同我游湖的人也是刘翎冉扮的,从没有过旁的男人。”
贺修筠闷声闷气:“骗人是狗。”
萧钰上前揽腰抱住他,笑道:“狗才不会骗人,你还未见过我府上那两只小犬,可爱得紧……”
说到狗他又不高兴了。萧钰取了两只新的酒盏,倒了桂花酿,想着将人哄好。
她很享受拿捏他的情绪,又带了些恶趣味,老是将人哄好后,借着醉意不经意间抛出新的话头……惹得他不爽后,又给颗甜枣捋顺了毛。
星河在湖面碎成银鳞,萧钰歪头望向夜空那片灿灿的星子。
贺修筠循着她的目光:“在看什么?”
“看星星,看月亮。”萧钰悠悠道。
贺修筠:“我在北疆也时常看月亮,不过那儿的月亮又冷又远,不如上京的好看。”
“传闻今日,天上的仙子会和情人相会。”她又收回视线看着贺修筠,“你老是盯我做什么?”
那双眼里盛了澹澹水色和月色,贺修筠沉声笑道:“天上没有仙子。”
萧钰反驳:“有的。”
“没有。”
天上没有仙子,地上有。
“我说有就有。”萧钰喝着喝着就醉倒了。
贺修筠深谙她的酒量,无奈摇摇头,端来醒酒汤一勺一勺哄着喂她喝下。
侍女伺候萧钰更衣睡下后便退了出去。贺修筠进屋,望着榻上恬静的睡颜,她许是困极了,没像上次过生辰那样缠着他闹。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贺修筠却说个所以然来。
*
夜色寂寂,亥时将尽,先前如织的人群渐次散去。
裴令舟坐在小木舟船头,这画舫四面环水,唯有划小舟才能靠岸,他专门蹲守在此,帮着贺修筠盯着可能溜出来的“某个月白袍男人”。
贺修筠进画舫好一会儿没动静,裴令舟依旧不敢松懈。蓦地,朱漆门“吱呀”开了条缝,有人扒着船舷往下面的小舟上溜。
他看得真切,那人穿一身月白锦袍,身形瘦小,瞧着像个花架子,跟探子说的特征分毫不差。
裴令舟二话不说,纵身跃往那人攀着的船舷边,剑刃出鞘寒光一闪,他沉声威胁道:“下来。”
那人似乎没反应过来受了惊,手一滑掉进水里,扑腾两下冒出头,抹了把脸就往旁边小船游。
裴令舟哪肯放人,踩着船头追了过去,见对方刚爬上船,抬剑就要将人制服住。那人反手一抄,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劈头盖脸砍过来。
“还不是个省油的灯。”裴令舟旋身躲开刀锋,借力往画舫甲板跳。谁想那人比他还利索,脚尖点着船头木板就朝画舫上面翻去。
裴令舟甩出腰间绳索,套住那人的脚踝往回拽。月袍“男人”踉跄着摔回小舟,船身晃得厉害,裴令舟趁机想绑住那人,却被对方蜷腿使了一股巧劲蹬中胸口,闷闷地倒栽进水里。
等他湿淋淋爬到画舫底层的甲板上,小舟已漂出两丈远,灯影下他看清了那人。
哪是什么男人,分明是个女子!
束发的缎带松了,她理着湿透的长发,衣裳被泡得贴在身上,隐约显出几分女子纤瘦的身段。
只听对方破口骂:“哪来的小毛贼,敢截姑奶奶的船?”
裴令舟抹了把脸上的水,再想起画舫里萧钰和贺修筠的纠葛,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守了半晌的的“月白袍男人”,是刘荻家那个姑娘扮的男装。
日前,他与刘翎冉有过几面之缘,所以认得。
“刘姑娘,得罪了。”他抱剑拱手。
刘翎冉看清了他的样貌,顿时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扬唇呛道:“裴管家,许久不见,你怎么朝熟人动手!”
裴令舟:“……”
罢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刘翎冉挑眉瞥向画舫二楼,转而看向裴令舟道:“这儿没你什么事了,赶紧打道回岸上,咱们去换身干净衣裳。”
她拽着同样浑身湿透的裴令舟爬上小船。
裴令舟哭笑不得摇头:“我哪能想到,探子说的月白袍男人是你扮的。”
刘翎冉打了个喷嚏,继续拧着衣服上的水,叹道:“折腾半夜咱俩弄成了落汤鸡。”
真是应了她先前对萧钰说的话,这乐子添的,保准让人记忆犹新。
裴令舟感同身受,合着自己守了半夜,又在湖水里泡了一遭,追的是个比他还能打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