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沈确感冒了。回到家后,林知远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回家洗个热水澡,再喝杯热水,那人连连答应,甚至在线上也答应得很爽快,如今看来,她根本就没听。
沈确是个很贴心的人,她能准确地察觉出她人的不适,并在第一时间以让人舒适的距离照顾你,但她也是个粗心的人,粗心得忘记照顾自己。她将全部心思都用来关爱他人,却忘了抽空爱自己。
回校第一面,林知远隔着老远都听见了沈确重重的鼻音,她在心里戳着沈确的肩膀狠狠埋汰,下课后第一时间去小卖部买了姜茶回来。
“啪”的一声,林知远将那盒姜茶拍在沈确的桌子上。
沈确正难受地趴在桌子上,她被突然的震动吓了一跳,肩膀抖了抖,惊恐地睁开眼。在看到林知远愤怒的表情后又狗腿地笑笑:
“是你啊,我还以为谁那么大胆,居然在我位置上撒野。”
她拿起桌子上的姜茶:“其实我回去有洗澡......不过是在十点的时候。”
“我以前也经常淋雨,都没事,这次估计是最近太累了,没有防备,被暗算了。”
“但我已经感冒了,寒气已经入侵,姜茶也没有用。”她对上林知远冷漠的眼神,又默默改口,“不过我可以留到下次来姨妈的时候喝。”
沈确有痛经,每个月的第一天她都要靠一颗布洛芬活命。
因为感冒,沈确整个人怏怏的,连最喜欢的体育课也只能坐在树荫下看着别人玩乐。
林知远也没有心思出去,坐在沈确旁边,拿着学习卡片不断复习。她的底子本来就好,不过是一些知识点和技巧模糊了,如今抓紧一切时间弥补,还是有一些成效的,起码最开始的错误她不会再犯了。
阳光正好,沈确不在乎细节,干脆躺在草地上,枕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打在她的脸上,像是在脸上敷上细碎的金片。
有时候沈确张扬起来,恨不得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但当她安静下来时,却有一种让整个世界都凝固的魔力。
林知远手捧着卡片,视线却不住地往沈确那飘。
“真想快点长大。”沈确突然感叹。
林知远这才光明正大地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你长大想干什么?”
沈确依旧带着鼻音摇头:“不知道,但长大总归是好的。”长大,就有底气说不了。
林知远递给她几张学习卡片:“那就和我一起好好学习,这样长大后就有更多选择。”
沈确像是不认识林知远般抬头看着她,双手撑着地离她远了几分:“林知远,你现在好可怕,满心都是学习学习。”
“但是登高才能望远不是吗?”林知远默默收回卡片,不想一个劲地强迫沈确。再说了,沈确可以肆意去做自己的沈确,她来努力就好了,若要登高,她便背着沈确一起站在顶峰。
她想让沈确轻松一些。
当然,若是能携手那就更好了。
“你呢?”见林知远不再逼她学习,沈确又默默凑回来,“你长大想干什么?”
“我喜欢摄影。”林知远回想起之前的选择,“但我妈妈肯定不会同意我学摄影,所以我大学会报一个让她满意的专业,再偷偷辅修摄影。”最后在毕业之际毅然决然地从事摄影行业,毕竟她一毕业就不再向家里伸手要钱,再没人能左右她的决定。
沈确嘴角向下,啧啧嘴:“当代年轻人没一个是轻松的。”
如此深沉的话却被她带着鼻音,林知远噗嗤一笑,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你再说一遍听听?”
沈确拍掉她的手,甩了个眼刀:“你从哪学的这么一个恶趣味?”
林知远重新看向学习卡片,嘴角却压抑不住地上扬:“就是觉得你的鼻音特别搞笑。”
沈确嘁了一声,怕被林知远嘲笑自己的鼻音,愣是忍住没和她拌嘴,重新枕着头,晃悠双脚对天空发呆。
很久很久以后,林知远才知道,那天沈确送自己回家后,没赶上末班车,她又舍不得打车,在暴雨中骑了将近九公里回的家。林知远坐过沈确回家的那班车,按照距离计算,这九公里,要上两个很陡很长的山坡,环两座山才能回家。
林知远不喜欢骑车,让她骑两公里就已经是极限了。九公里,又要爬坡,还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共享单车,她不敢想象那天沈确是如何回的家。
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林知远气得两天没和沈确说话。她不是在生沈确的气,她在生自己的气。明明都重来一回了,为什么还要心安理得地接受沈确的付出?她应该知道的,城乡公交在五点半的时候就停运了。
可如果真要说生她气的话,确实有点。
这家伙,对别人慷慨解囊,对自己那么狠,能不能多想想自己啊?
到了周四,沈确这家伙便好得差不多了。有时候在身后听到她与别人的欢笑声,林知远还一阵落寞。其实,这人带着鼻音的声音还挺可爱的,说话带着奇怪的腔调,能在老远就准确识别出这人的声音,哪怕是在前面写作业,林知远也能因为这声音唇角微勾。
她现在就有一些鼻涕,怕吵到别人,往往是将头伸到窗外用纸巾哼掉。林知远与沈确坐在同一列,偶尔做不出题目也会站起来望着窗外出神。
学生时期,窗外那看似一成不变的景色总有吸引人的地方。
她们偶尔会在窗外扭头对视,隔着几扇玻璃窗相视而笑,那人的鼻子被擦得通红,像是个小丑。有时候沈确会被林知远莫名的笑容看得发慌,揉揉鼻子,迅速转移视线仓皇躲开。
这人估计是认为自己在嘲笑她。林知远一阵失笑,跟着坐回到座位上,拿起笔在草稿本上画了个简笔小丑,用红笔在鼻子上画了个圆润的圈圈,对着草稿不断傻笑。
她真只是觉得可爱罢了。
感冒好了,沈确的精力也回来了,就好像是,阴沉好几天的世界突然洒进几缕阳光,连带着旁人的心情也开始明媚。
她们一周有两节体育课,现在还没到期中,老师不会冒着被大家讨厌的风险抢占学生的体育课,加上她们的体育课在周五的倒数第二节,就算是抢占过来,学生也没有心思上。
高中的体育课,大多是用来给学生缓解压力增强身体素质的,上课悠悠跑个三圈,其余时间都是自由活动。学校有个体育馆,里面有各种球类器材,沈确酷爱羽毛球,每回自由活动她都要拉着林知远跟人对打。
“林知远,给!”沈确从人群中挤出来,将自己抢来的球拍递给林知远,“我千挑万选的,肯定很好打。”
林知远淡笑着接过。其实球拍好坏对林知远来说没多大的作用,她不是很会打羽毛球,一场下来连羽毛都碰不到几次,全靠沈确在自己场地内到处奔波。
像只......四处忙碌的兔子。
许可带着她的前桌一起对打,她们的实力特别强,几乎每个晚读课前都会在教学楼下的小操场对打,多次的练习让她们十分默契,攻击性极强,一场下来,沈确都能累到原地腿软,倒在地上大喘气。
“沈确,你也太没劲了,每个球都是你接,你倒是让林知远也碰一下啊!”许可晃着球拍走近挑衅道。
沈确坐起身,接过林知远递过来的水杯,仰着脖子豪饮一口,这才喘着气开口:“嘁,我是怕林知远一露手把你们的信心打没了。”
许可与崔明澄对视一眼,无声嘲笑。
“时间还够,要再来一局吗?”
沈确双手撑地,缓了一阵,毫不犹豫:“来,当然来,还怕你不成?”
林知远拦住沈确:“你行不行啊?”
“嘿?我才十七岁,正值青春,哪能不行?我行死了!”沈确二话不说,拿起球拍撑着地就要再来一局。
林知远回想起穿越前的一些画面,不禁耳朵一红,没什么心思再劝她。
相较于许可的攻击性,沈确的羽毛球只能用暴力来形容,每一个球她都要用尽全力回击过去,没有技巧,没有策略,只想着打得高一点,打得远一些。这种方法虽然能接下大部分的球,但对体力的消耗也是极为严重,对手能很早预测球的路径,早早地做好防御,不费吹灰之力反击回去,倒是沈确这个笨蛋,满场地跑,满场地喘气。
“林知远,接球!”林知远正沉迷于自己的思考,闻言连忙抬头,只见一个羽毛球正直直地向她飞来。她下意识后退,琢磨着以什么姿势接球,余光却瞥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向自己奔来。林知远来不及思考,站在原地看着沈确奔向自己。
两具身体撞在一起,相比于□□上的疼痛,更多的是内心的悸动。
沈确及时刹住车,不至于将林知远撞倒在地上,她低着头,握着球拍按住林知远的肩膀,言语急切:“林知远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疼你?”
林知远思绪回笼,撞入沈确关切的眼神,摇头:“没事,不疼。”
许可也围了过来,一个劲数落沈确:“球都落到林知远眼前了,你跑过去凑什么热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