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结束老刘才想起座位的事情,花了一个晚自习将他脑袋一拍想出来的计划落实。沈确的成绩逐渐稳定,每回年级小考都能上移十几个位次,按理说,她和林知远坐在一起百利而无一害。只是这人向来张扬,与最好的朋友做同桌之后就更加放肆,不时在课上掩着嘴跟林知远偷摸着说些什么,两个人将脸埋在书本里笑得浑身颤抖。
坐在讲台上的老刘看得一清二楚,一想起座位一事,沈确就是第一只待宰的羔羊。
“刘老师!”下课铃一响,沈确就跑出教室,在老刘离开教室前火速拦住他,一脸恳切地请求,“能不能把林知远换回来?刘老师你也知道的,林知远和我做同桌之后,我的成绩提升了很多很多,我们以后肯定可以相互监督,互相成长的。”
老刘在胸腔内哼了一声,用中指推着镜框低眉看向沈确。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哪能不知道学生心里的那点小啾啾?凡是玩得好的做了同桌,没一个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这节课分享一下新出的八卦,下节课尝一尝新出的饮料,趁老师不注意在草稿本上下五子棋,在课桌间传一些小纸条……
他若是同意沈确的这一要求,白瞎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班主任。
“小沈同学,老师知道你跟林知远关系要好。但咱们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心思得放在学习上。之前你们不是同桌的时候不也能互相帮助吗?老师相信你,也相信林知远,哪怕不能当同桌,你们也能共同进步,一起考上一个好大学的。”老刘拍拍沈确的肩膀,结束这个话题,“课间休息时间十分宝贵,去干你自己的事情吧。”
沈确没有别的办法,若是死缠烂打,反而会讨老刘的嫌,说不定还会因此将她与林知远分得更远。她长呼一口气,耷拉着肩膀,满面愁容地回到教室。
“怎么样?”林知远观察着在讲台备课的老师,在沈确踏进教室的第一时间上前问道。
“油盐不进。”沈确瘪着嘴,无奈叹息,“我说我是想和你共同进步才想和你坐一起,但这老刘是一点不听,打了个哈哈就给我打发了。”
沈确两手一摊:“你说我们俩同桌于学习有什么坏处吗?”
林知远罕见地沉默。她回想起纸条上一个接一个的笑话,以及被沈确提醒看的各个角落的风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没有影响”那四个字。
她与沈确坐在一起,确实会影响各自的学业。只是上一世的别离使得她对身边这人患得患失,感性战胜理性。
她只想与沈确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算了。”林知远跟着叹气,“期末考确实是特殊情况,我们能做同桌也算是一种特殊的体验,反正我们别的时间都在一起,做不做同桌其实无所谓。”
她伸手轻捏沈确的耳垂:“我不在你旁边看着可不许偷懒呐,我们尽量在期末考之前上一段线。”
“又来!”沈确翻着白眼拍去林知远的手掌,骂骂咧咧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你那个位置是有魔咒还是怎么的?一回到那里就开始催催催,怎么你做我同桌的时候是另一幅面孔呢?”
林知远没有理会沈确的抱怨,她跟在沈确身后,弯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要是能上一段线的话,我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沈确猛地回头,两眼放光:“什么惊喜?”
林知远被吓得后退半步,心脏因为这突然的靠近快的半拍,她悄然咽下口水,手指轻点着沈确的额头:“不告诉你,等你真的上了我再给你,这样才能算作惊喜嘛!”
说罢,便不顾那人的反应,头也不回地回到位置上。
沈确在身后做尽咒骂的各种神态。
林知远看着镜子里的幼稚鬼,咬着嘴唇温柔轻笑。
这是她所熟知的沈确,是一个幼稚且体贴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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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后长中便开始了两极分化,对面幢的高三分秒必争,每天紧绷着神经在题海中奋战,高一高二这一幢的却是下课铃一响就踩点传来欢笑声,在楼道内互相推搡打闹。天气渐暖,大家都换上了短袖,但又算不上闷热,是长宁难得的好时候。
下课铃一响,沈确就拽着水杯往外跑。她是个个人色彩格外鲜明的人,眼下她的学业到了瓶颈期,整个人烦躁不安,就连林知远也察觉出来,不再如往日那般监督她,督促她。
沈确就是这样的人,有些事情她会主动做好,可一旦有人开始提醒,她便干脆抱着手摆烂不干了。
“等我等我!”许可的余光瞥见沈确的身影,连忙拽起桌面上的水杯,嚷嚷着追上去。
林知远看了眼桌上的水杯,轻咬着下唇,点点头在心里说服自己。
换杯水泡咖啡也是不错的。
“麻烦,接个水还要跟着。”沈确扭头扫了眼身后的许可,在她伸手将要揽住自己的时候一个欠身,使许可生生扑了个空。
“自作多情!”许可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戳着沈确的肩膀,“谁要跟着你了?我也出来接水,碰到你喊你一下怎么了?林知远不也跟出来了,你怎么不说她?”许可扭头扬起下巴努向林知远。
林知远的手指一紧,尽量忽视两人的视线,掩住手里的半杯水,脚步匆匆地走向她们。
“林知远哪会和你一样?她有大声嚷嚷吗?她有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我吗?”沈确揪住许可的食指,桎梏住她的动作。
“饿虎扑食?”许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她使劲挣脱沈确的束缚,原地起跳在空中呈一个“大”字扑向沈确,“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饿虎扑食。”
沈确弯着腰,低头在原地旋转,企图将身上的幼稚鬼甩下来。
已经三十五岁的林知远自然是不会掺和这种幼稚的活动,她看着扭成一团的两人,无奈地轻声叹息,既要提防着她们不要撞到别的同学,又要趁机将她们两个人手中的水杯抢过来,免得一个没注意摔在地上,那某人怕是要愁眉苦脸一整个星期。
“咦?沈确?”一阵清脆而又疑惑的声音使得两人僵在原地。沈确的脖子上还挂着许可,她的脸颊通红,刘海凌乱,大喘着粗气,艰难地抬头看向来人。
“徐……徐梦舟。”沈确的舌头有些打结,她抖动着肩膀催促许可从她身上下来,伸手修理她已经炸开的刘海,她的目光看向徐梦舟已经见底的水杯,手指在空中上升几度,复又放下,有些局促道,“楼上没水了吗?”
徐梦舟点点头:“没水了,下节数学课,我来接点水,不然我下节课要听不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