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谢祖亮也算历经三朝。
高祖马上得来的天下,到天下初定时,高祖身边群星荟萃,那时他不过初入庙堂的二十来岁的小小。
曾经多次劝谏皇上勤于政务不要流连后宫,先皇虽生气,却拿这位刚正不阿的御史没有办法。
先皇怕了这位不苟言笑,严肃板正得过分的臣子,多少会给他一些面子,但也仅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无人知道,谢祖亮看似板正,实则心中亦有抱负,只是在朝为官多年,他早已经明白先皇不是明君。
看清先皇本性后,他圆滑的选择了隐藏自身真实的想法。
他知道,要想做更多的事,必须先保证他在朝堂上有足够的话语权,这一点来看,谢祖亮并不是一味迂腐的人。
裴玄度也没想到,谢祖亮居然直接进谏起兵讨伐瑞王,若没那个梦,他岂不是会错过这样一个忠心又有能力的人。
“谢大人不劝朕在考虑考虑,毕竟如今瑞王势大,他手中有将近二十万大军,而朕手中,南军虽也有十万,但是比不得戍边的北军战力,其他州府的屯兵加起来,也不过刚好和瑞王持平。”
谢祖亮道,“瑞王不除,永远是大燕的心腹大患,说句僭越的话,先皇在世时,对瑞王过于优渥,才让瑞王的势力强壮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眼睛直视皇上,“瑞王不除,便要动摇江山社稷,危害苍生,既然如此,越早将这颗毒瘤拔除,才能够让大燕稳定下来,得到真正的修养生息。”
谢祖亮看似是保守,实际却是个嫌激进派太保守的人,这番话后,裴玄度确信,谢祖亮是他要找的人。
“往日朕竟然看走了眼,没想到这话朝堂上,还有如谢大人一般头脑清醒之人。”他走到谢祖亮面前,扶起谢祖亮,“谢大人请起,既然谢大人和朕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么朕便直说了,瑞王在今年秋收后便会揭竿而起,而朕势必要和瑞王决一死战。”
谢祖亮不知道为何皇上会准确的知道瑞王谋反的时间。
他望向年轻帝王,见他高大身影,负手站在昏黄的烛火下。
宫殿内,灯火摇曳,拉长了帝王的身影,帝王身影生出一层光晕。
谢祖亮胸中澎湃起来,他年轻时,何曾不想跟着一位雄主,创造不朽功业,将来名垂千古。
可渐渐的,他看清楚了,朝堂不想他想象的那样,先皇更不是他心中期待的君王模样。
他灰心了,后来,他收敛棱角和锋芒,从御史台小小的录事,无功无过的,成为御史大夫,这么多年,他差点忘记了来时路。
谢祖亮那颗已经麻木冷酷的心,就像突然喷发的炎山,滚烫火红的岩浆,途径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热烈的沸腾起来。
他眼眶有些湿润,有生之年得遇有抱负、有宏图之志的帝王,何其有幸。
他弯腰行了一个礼,用铿锵的声音道:“皇上,臣建议,既然要肃清朝堂上的蠹虫就要为朝廷培养新鲜血液,下个月的科举不能出差错;其次皇上,既然要打,便要有完全准备,不仅要准备粮草、兵马。”
“三个月后,冯崇将军便要回京述职,若能争取到冯将军,瑞王失去最大的依仗和支持,就像飞鸟失去一半翅膀,一只只有一半翅膀的飞鸟,就不足为惧了,还有京城的物价也不能在持续下去了。若冯崇将军和瑞王已经勾结,那么更要早做打算!”
裴玄度对谢祖亮很满意,连他自己若没有那个梦的警示,他都未必能考虑到如此周全。
而谢祖亮仅凭他提供的少许信息,就能准确预判当前局势,并且马上提出可以实践的决策。
如果说刚才他问的话,是对谢祖亮的试探,那么现在他已经决定重用谢祖亮。
裴玄度一挥衣袖,一双眼睛带着欣赏,“不瞒您说,我已经命邓忠前去青州,以救灾之名募兵今日找谢大人来,是想将科举之事交给谢大人,为朕选拔出能够真正治理国家的人才,朕打算建立一个新部门,让这些人能够在各个职位上乱转学习,将来依据他们的表现,再分到各个不同的部门。”
谢祖亮双眼发亮,“此举甚好,这样不仅能够让这些人能够接触实务,又能够考察他们的表现。”
裴玄度又说:“另外,朝堂如今混入了瑞王的奸细,还需谢大人陪着朕演戏,朕准备让瑞王的人以为朕对京城物价毫无对策,从而将粮价炒到最高。”
谢祖亮已经知道皇上派尹明奎和许小侯爷去严州,成功抢在瑞王之前,阻止他挖开驰河河堤。
因此,严州洪涝的消息是假的,而这个真消息,现在无人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因为信息的不对等,最终决定了成败。
如今,皇上掌握的消息,显然比瑞王更多,他心中暗暗暗叹,这盘棋,瑞王虽然先出手,可是皇上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祖亮心中多少明白皇上要做什么了,没想到皇上有如此谋略,并且算无遗策,“老臣明白了。”
他离开大殿的时候,看着一片漆黑的皇宫,从未觉得前路如此值得期待。
眼看着粮价疯涨没有尽头,秦氏米店每天络绎不绝,要不是他他们坚持每日限量供应,且进行登记购买。
那些米恐怕不出三日就能被一抢而空,而粮价毫无回落的态势。
他让冬青去问六奶奶,那些米是不是要不要涨些价再出售。
实在是京城的粮价如今已经从原来的50至80文涨一斗涨到了300至500文一斗,这涨势,连他爹都是第一次见。
太不寻常了,仓库中那些米,按照现在的价格出售,能赚比往常多五六倍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