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振敏锐地察觉到，这绝不是记忆中那个折磨他们的审神者。那双眼中没有往日的阴翳与嘲讽，反而流露出一种自我与真挚的光芒，让人在接触的刹那，便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安心。

——在这副熟悉到让人想吐的身躯中，藏着另一个灵魂。

其实审神者长得并不难看，只是其从前的所作所为使得他面目全非而已。

在那一刻，一期一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情感，他好像终于能穿过迷雾看到审神者灵魂深处的模样，那是令人感到震撼的黑色——

他不由得重新开始审视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这个审神者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中来的人，带着一种让人愿意信赖的气场。

一期一振哑声道：“您——”

“闭嘴，然后给我上来！”秦柒松手命令着，他威胁性地拔出太刀架在一期一振脖子上。

一分钟后，一期一振和狐之助都跪在了秦柒面前。

秦柒满意了，这才是玩家应该有的待遇啊！他一开始就该这样啊！他先前到底在顾忌什么，到底为什么要先探索？

他在心中反思了一下自己，接着将手中的刀刃贴在一期一振脸上：“现在你们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了，记住，最终解释权在我手里。”

左脸传来属于自己本体的冰冷，一期一振强迫自己冷静，舍去掉无用的问话后，他尽可能简略地开口了：“您……现在所使用的身体曾做过许多惨无人道的事，掠夺、虐杀、刀体实验乃至人体实验，一切常识中称得上恶的事情，全部都做过。”

狐之助茫然，一期一振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所使用的身体”？就好像灵魂换了一样？

“或许您还没有注意到吧？您的右眼中有新月，那其实是属于三日月殿的眼。”一期一振继续道。

闻言秦柒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右眼，他在之前的周目中确实没来得及看自己的长相，往往都是一闪而过就被覆上了厚厚的马赛克。

一期一振敛眸，秦柒的举动验证了他心中的想法：“所以我们……我想要杀死这具身躯。”

“这样啊？那你们成功了。”秦柒收回刀剑，他怀胸道：“我是从未来来的，目的就是这里藏着的东西（刀帐）。”

听到这话，一刀一狐都陷入了茫然：“什么？”

秦柒眯眼，他望向一期一振：“喂，你，就是你一期一振，你跟狐之助不一样，你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吧？”

从一期一振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他是能够思考的，他很快就通过他的行为看出他并不是最初的那个审神者。而狐之助就呆板了很多，它只会把他所有与众不同的行为，都当作是他又有了新的折磨想法。

“……是。”一期一振闭眸，数年来无数次轮回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盘旋，“是的，我察觉到了，我很抱歉。”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前做的事，对玩家的伤害有多么巨大了。

其实对于先前的轮回，一期一振或多或少都有印象，只不过在玩家挑明之前，他都只以为是错觉。而在玩家进入之前，他的意识在无尽的轮回之中已经磨损了太多，当时也是真的沉浸在了这诅咒之中。

最后是一次又一次与众不同的轮回，是两位审神者截然不同的眼眸，是后者桀骜的语气，才将他从那该死的诅咒中唤醒。

诅咒。

这场轮回，源自于被他亲手杀死的审神者。其诅咒他在神形俱灭前，永远困在杀死审神者这一天，不断承受契约反噬最痛苦的那一刻。

可明明面前之人是来救他的，他却浑然不觉地亲手杀死了那么多次！

尽管他未曾经历过死亡，他也同样猜得到那痛苦的剧烈程度，绝不逊色于契约的反噬之力。想象一下，这位无辜的审神者在生死边缘徘徊，一次又一次地经历死亡的折磨，那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助！

即便如此，面对轮回的残酷捉弄，他依旧怀揣着一颗坚定的信念，不懈地努力，一直试图拯救他。

可他根本不值得被救啊！审神者他完全可以另锻造一把一期一振，而不是为了他这样没用的废物陷入困境。

误以为秦柒所说的“藏着的东西”是自己的一期一振垂下头颅，他本来就只针对前审神者一人，现在发现自己对无辜的人出手后，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此时狐之助冷不丁开口道：“一期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是要放弃计划了吗？这不行啊？这不行啊！

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为了救你们，甚至被砍下了一条腿，被切断了与总部的联系……不可以，必须死，审神者必须死！不要被审神者的伪装所欺骗！”

一期一振身体一颤，他当然明白，可是面前的审神者是无辜的啊！并不是什么伪装！

“啧，狗东西快闭嘴吧！别再装真正的狐之助了。据我所知狐之助程序中的设定，就是以审神者的安危为最优先，无论如何最多就是举报审神者。

你不过是一缕残留的怨念，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秦柒看着狐之助头顶括号中的字样翻了个白眼。

【狐之助（白弧残留怨念）】

这是在他挑破一期一振知情之后出现的，同时他也知道了到底谁才是那个副本BOSS。

不过他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了，毕竟设定上一期一振是他的手下，而副本除他以外又只出现了两个角色，怎么想这狐之助都有问题。

果不其然啊果不其然！

秦柒忍不住为自己的火眼金睛点赞。

怨念狂笑，他也不装了，渐渐地恢复了真身：“哈哈哈哈——你知道了又能怎么？！你不过就是一个力气大一点的普通人，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我要让你和一期一振一起，永远沉沦在这无尽的轮回之中，承受我死前所受所有痛苦！！！”

“小心！”一期一振想都没想就挡在了秦柒面前。

出身大家族的白弧会的阴阳术一点不少，就算只是一丝怨念那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抵抗的！而且，他真的不愿意看到无辜之人被他牵连了。

白弧眯眼：“啊啊，一期，我对你太失望了，如此轻易就背叛了我啊，果然是背主的家伙——就算你能活下去，也改变不了你骨子里的恶臭——！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接受你！”

一期一振呼吸一滞，这话无疑戳到了他心中最在意的一点，这让本就愧疚无比的他更加痛苦了。

“真是吵死了，20级的菜狗装什么装？”秦柒撇嘴，一把推开一期一振，同时手持其本体朝白弧挥出了一刀。

那一刀下去效果立竿见影，毕竟吞掉了三把高练度的刀，现在的秦柒再怎么消化不了也有40级了，对付20级的怨魂岂不是小菜一碟？

而且这家伙之前就是一直靠着一期一振才能秒杀他，本人根本没有动过手，一看就只会狐假虎威。先前没有亮血条也就算了，现在血条都出来了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只要亮血条，神明都可以杀？

什么档次？！

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秦柒越想越不爽，他又补充道：“还有，这家伙是我的手下而不是你的，懂？”

区区红名NPC，居然也敢跟他抢手下。就算之前一期一振砍他那么多次，那也应该由他决定惩罚！

在这令人难忘的一刻，一期一振的目光凝视着玩家，他的双眸中仿佛藏有星辰般的光亮，熠熠生辉。那闪烁的光芒映照出他内心的喜悦与期待，如同璀璨的星光穿透夜空，试图净化玩家的心灵。

可惜玩家铁石心肠，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怨念在尖叫着渐渐散去，他不甘道：“啊啊啊啊啊——诅咒……我以全部灵力诅——”

“都说了吵死了。”秦柒面无表情又是一刀，直接强制打断施法。

笑话，都知道诅咒有用了，他还会让人说完？

很快，怨念总算彻底消散，玩家转头看向一期一振：“接下来，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