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子开恩。”谷雨淡淡福身,容貌稚嫩依旧,眼中的青涩却糊成一团,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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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杂房临近兽房,小小三间庑舍和矮墙围成院子,过了墙既是角门。
“你们看什么呢?”难得出了晚霞,段姑姑诗意大发,支起红泥小炉,温上一壶清酒,刚有了些灵感,谁知低头就望见院门边鬼鬼祟祟的三个后脑勺,沈蕙领六儿七儿透过门缝,正偷着看杂房抬病人。
沈蕙扭过头,双眼微瞪,嘴巴略凸,轻轻张开,一副傻傻思考模样,显然是陷入了疑惑。
她噔噔噔跑上小楼,指向杂房方向:“不是病人,是死人。”
抬人的时候颠簸一下,露出个青白色的手,半点反应也无,越细想越恐怖。
“是不是死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让六儿七儿关好门,今夜不许走外面的夹道,你如果想吃宵夜,从花房的小门过去。”段姑姑不知绣房发生了何时,但谨慎多年,已本能形成趋利避害的本能,“既然都送去杂房了,就是单纯等着请大夫养病。”
“对,在府里生存,就要同流合污。”沈蕙以嬉皮笑脸遮掩彷徨无措。
到底是条性命呢。
“是和光同尘。”段姑姑长叹一口气,拿她这混不吝的模样没办法,“罢了,说说你盯着绯儿,有何成果?”
沈蕙皱皱眉:“我试探过她,她起初去找赵庶妃的鹦鹉,我命六儿放出假消息,说赵庶妃要看画眉,她竟真又去寻画眉了。姑姑,要不要抓了她交给王妃?”
“无凭无据,抓不了。”段姑姑亦在暗中观察绯儿,指点道,“但绯儿的背后之人是谁,却不难猜。三郎君有心重用你,你不要让他失望。”
能得重用既是机会,有机会就不缺往上走的机遇。
沈蕙依旧犹豫。
但她也明白,身处后宅,姨母是三郎君的乳母,老师是曾深受楚王妃信任的段姑姑,好友是楚王妃的婢女,树欲静而风不止,某些时候可由不得她当咸鱼。
待再送鸟雀去赵庶妃那,沈蕙换了只鹩哥。
有活泼的大嗓门鹩哥逗赵庶妃开心,三郎君倒能退出来歇息会。
“今天怎么换了鹩哥过来,但同样有趣,学阿娘说话学得快。”三郎君观沈蕙欲言又止,引她到偏阁内单独说话,“蕙姐姐似乎心事重重啊。”
“事关庶妃,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沈蕙低着头。
“讲吧。”三郎君过了生辰,已十一岁,愈发端正着脸,装大人。
沈蕙长话短说,又道:“我怀疑绯儿背后的人想借鸟雀谋害庶妃,我已让人悄悄搜查绯儿的箱笼,找出不知名的药粉,和两块金饼,显然都并非她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你先将绯儿看住,别打草惊蛇。”三郎君心内冷笑。
后院里惟有一个人没脑子,会这么急功近利,趁着此时来谋害娘亲——
崔侧妃。
郑侧妃一死就空出个侧妃位置,娘亲若能再诞下个男孩,阿父定会给娘亲请封晋位。而崔侧妃自诩名门贵女,最看不起娘亲,绝不能忍受娘亲跟其平起平坐。
娘亲如果真因为鸟雀出了事,一来,罪责在沈蕙,沈蕙又是许妈妈的外甥女,他最亲近的乳母就此废了。二来,沈蕙同春桃交好,春桃得王妃信重,能把王妃牵扯进来。
可崔侧妃素来不留后路,胁迫绯儿办事,定是已控制住其死穴,真禀报给王妃,恐怕绯儿会畏罪自尽。
这事不能放在明面上来。
“怎么出去一趟再回来就愁眉苦脸的,遇到烦心事了?”赵庶妃见三郎君趴在小方几上沉思,抚平他紧皱的眉心。
三郎君实话实说。
赵庶妃浅笑一顿,良久后唤儿子到身边:“娘亲给你支个招,把这事告诉你二姐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