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别哭了。”温昼注视着虚空,直到谈晚谧的身影再次出现。
对,还有谈晚谧,幸好他们现在还没有开始,一切都还能挽回。
“阿姨已经被送到一楼太平间了,医生说我们联系好了就可以转移出来。”谈晚谧语速很快,手指飞快在手机上按出一串数字,“你等着,我马上联系。”
“单子呢?”温昼伸手。
“我收好了,这些你都不用管,好好休息送……妈妈最后一程。”谈晚谧让到一边,电话已经接通,工作人员公式化的声音传出来:“xx殡仪馆,麻烦报一下地点。”
“湘雅附二医院住院部。”谈晚谧报出了地址,感觉腰上一紧又一松,放在口袋里的单子被人拿走。
“都是最后一程了,你来安排算什么?”温昼抖开那张死亡证明,看一眼又叠好放进口袋,“我自己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接受不了,想尽可能让我少接触这些。”温昼扯着嘴角一笑,“但你可能忘了,处理这些我比你有经验。”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亲身经历一回了。
“一回生二回熟。”
一切从简,9月18号上午,温昼亲手把一个小小的盒子放进了墓地。
墓地是谈晚谧联系的,温昼偷偷找工作人员问了价格,包括之前的医药费,被他一起记在了一个上锁的便签里。
他在无形地模仿自己的妈妈,温昼后知后觉意识到。
要不说他们是母子呢。
18号是周二,选修课在下午,坐车从殡仪馆回学校,刚好能赶上。
四十九日告别。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人生必需的,让那些被吃饭、睡觉、起床填满的无聊日子变得鲜活起来的东西,能够酝酿出幸福心情的东西,能够让人欢笑、喜悦、惊奇、心跳、期待、动心的美丽的东西。
“怎么选到这本书了?”江见月愤愤用右手食指尖点了下打印出来的彩色PPT,像看到了一个很不对付的死对头。
“你去跟老师说啊,拿几张纸出气算什么?”荣冉抱着胳膊不屑的冷哼一声,“矫情。”
“你欠揍是不是!”江见月腾地站起来,“是,就你大爷的不矫情,也不知道是谁非得可怜兮兮地缠着谈谈!”
“关你什么事?”荣冉也沉着脸站起来,两个人眼看着要打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天天跟在温昼屁股后面当舔狗。”
“嘿——”江见月撸起袖子冲过去,又被苗南渡拦腰截住,“你说谁舔狗呢?苗苗你别拦我,我今天非揍得他满地找牙!”
“你这小身板能揍谁?”温昼从他手里拿过彩色的PPT纸,吸了口气准备上台。
“给我。”温和,但又不可抗拒,谈晚谧接过了薄薄的几张纸,摘下自己的眼镜放到了温昼手里,“替我保管一下。”
上课铃响,温昼回到座位,看着讲台上的人游刃有余地开口:“老师、各位同学下午好,我是第一组负责此次问题讲解的温昼。”
“四十九日告别,来源于中国传统习俗:烧七。从第一个头七开始,最后一个七七结束,是习俗,也是念想。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即使得不到想要的那朵花,也有其他美丽的花朵一直在绽放。”他抬头,和端正坐好的温昼对视,“昼夜轮回,日落日升,明天的太阳比今天大,可以晒干被淋湿的万物。”
可是明天是阴天。
温昼低头不和他对视,握紧了手心的纱布,手边的无框眼镜泛着柔和的光,缩小版的他倒映在上面。
“这就是我的分享,谢谢大家。”谈晚谧匆匆总结完两步下台挨着温昼坐下,“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没有不舒服。”温昼把眼镜还回去,“下课我要再去趟医院,去把我妈妈的东西拿走。”
“我陪你,我的车已经找人送过来了。”老师看着,谈晚谧不能做更显眼的动作,便在温昼脸上碰了碰。
温昼点了下头,到下课也没再说一个字。
即使得不到想要的那朵花,也有其他美丽的花朵一直在绽放。
可是他的所有花都死了,最后一盆,也早在七月就被摔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