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晚谧没走,他靠着两层楼外掉了皮的围墙一直等到天完全黑,直到他的妈妈收到老师的消息,打电话问他去了哪里。
“谈晚谧,老师说你不在学校,你去哪儿了!”对面的女人近乎咆哮,尖利的声音让谈晚谧心烦,也心慌。
他挂了电话,打车回到学校,外界温度不超过五度,飘着毛毛细雨,他便带着满脚的泥泞回到教室。
同学们正在自习,见他淋雨进教室,女生们大多是关心的,给他送毛巾送热水送药,只有几个男生阴阳怪气,说他回了趟农村老家怎么把教室弄这么脏。
谈晚谧反应过来,说了句“抱歉”,把地拖干净后在教室外站完了剩下的晚自习。
第二天他又去了温昼家,房门依旧紧闭,院子里的杂草有两丛从门缝里探出来,在寒风中摇头晃脑。他依旧站到夜幕完全降临,才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
一连七天,谈晚谧日日不落,从中午放学开始过来,一直到天完全黑才离开,不过第七天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多了一只小猫,纯白色,没他手掌大。
问了温昼的邻居,确定他没有回来过之后,谈晚谧靠在老地方,摸着猫咪白白净净的脑袋。
猫是他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有个学姐说家里的猫生了小猫,太多了养不了想要送人,他便把它带了过来。
小小一只倒也不怕生,在谈晚谧手心里爬了半天,最后爬累摊着肚皮睡着了,有个小孩路过小声叫了半天“咪咪”,还问谈晚谧它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谈晚谧愣了一会,轻轻捧着睡着的猫咪。
“为什么不取一个?”小朋友总是天真,理所应当认为小动物都该有个名字。
——“你喜欢猫吗?”
“嗯,但我没时间,养不了。”——
谈晚谧脑海里响起这句话,摇了摇头笑着说:“因为这不是我的猫,我只是替他养一段时间,不能随便取名字。”
小孩有点失望地走了,黑下来的环境中再次只剩谈晚谧一个人。
谈晚谧的翘课活动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半个月后,他妈妈杀到了学校,强行终止了这项活动。校方被惊动,连夜添上了一条校规——不允许学生在中午下课后擅自出校。
“谈晚谧,一连半个月私自出校,老师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反映。”打扮得体的谈笙几乎把羽绒服下的鹅黄色长裙绞碎,头发胡乱卷过,口红涂到了嘴唇外,打造出来的面子岌岌可危,“你的魂是跟着别人跑了是吗!”
是。
谈晚谧知道,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跟我回去!”儿子的沉默不语让谈笙更加生气,她几乎是一路拽着谈晚谧到了楼下,把他塞到车里后回了家。
“说吧,你怎么想的?”回家后,谈笙把车钥匙随手扔在茶几上,灌了一杯冰水才压下怒火。
“我只是想知道他去了哪里。”谈晚谧意外地很冷静,把探头探脑的猫咪放在了地上。
啪——
谈笙反手一巴掌甩到谈晚谧脸上,“谈晚谧!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是他不要你了,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他不要你了。
就像当初爸爸选择了小他七岁的弟弟。
“我想好了,下个学期开学换班。”谈晚谧挥手摔烂了一盆鹤望兰,“你不是想我学生物吗,我学就是了。”
没有人愿意一直要他,他不再拥有随意选择的资本。
深冬,在那个只有两度的早晨,他失去了关于温昼的一切消息和愿意躁动的灵魂。
但现在他找到温昼了,并且知道了当年的一切,他不会再让温昼一个人面对了。
“你……”谈笙缓和情绪将声音放轻柔,“你能不能听妈妈把话说完?”
谈晚谧将温昼拦在身后,“你说。”
“过段时间妈妈要回上海处理一些事,”她无奈地看了被挡住的温昼一眼,“你得回这里住,温昼也可以来玩,别像以前那样半年不回来一次,明明也没多远。”
谈晚谧有点意外,“还有呢?”
“还有就是,下次一定一定要跟我说一声再进花园。”趁谈晚谧不注意,谈笙把一串手链从手上摘下来放到温昼手里,“阿姨刚刚说话难听了,对不起。”
“是我说对不起才对。”温昼鞠了一躬,结果撞到了谈笙的头顶,两人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笑起来,“而且这是您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我?”
“不随便。”谈笙握着温昼的左手,把那条黄金手链戴上去,“我知道你是得到了老唐的允许才进的天台,”说着她又瞪了唐叔叔一眼,“于情于理,都得我来道歉。”
“我替他接了。”谈晚谧总算找到插话的机会,刻意强调:“但不是因为他是客人,你也不能把他当做客人。”
谈笙脸色又有点难看,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谈晚谧假装没看到继续说下去:“我希望你给他手链,是出于对他的接纳,而不是给他一条拽离我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