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一点,大厂的下班高峰渐渐过去,门口打车的人都少了许多,高静疲惫地从打印机前走回来,手中拿着那份被复印好的报告,放到了主任的桌上,在主任的办公桌前站了几秒,看着桌上的报告静静地躺在那里,轻轻叹了口气。她再次走回自己的座位,把鞋子脱下,随手丢在角落。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她已经在这个大厂工作了快三年。这里是新兴的高科技人工智能企业,是俞芝澄高新技术开发区的一部分,她当时凭借着社招的机会,顺利进入了这家企业,成为一名实习生,所有的同事都很友好,团队氛围也十分融洽,大家的关系没有竞争,也没有勾心斗角,项目的每一个细节都做得非常好。
那时薪水虽然不高,但可以维持她自己的生活,也能让她偶尔请朋友吃个饭、买个小礼物,这些生活的细节,曾让她一度觉得生活很有希望。
然而,随着毕业后的正式入职,她被调到了一个她不熟悉的小组。更糟糕的是,她是小组里年纪最小的,几乎成了每个人眼中的“新手”和“低级劳动力”。明明接触的是这座城市中最尖端的技术,可大家习却惯性地把各种杂务丢给她。甚至有次在一个重要项目临近截止的前一天,她的领导要求她去打印文件,整理会议室,结果她领导根本没有通过加班申请流程,打车都报不了销,而错过了加班的最后一班地铁,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疲倦地瘫倒在床上,甚至连做梦都梦到了自己改了七八稿的PPT。
“明天还要早起去斯汀村的工厂,你现在还不走吗。”说话的男人叫吴鑫,是高静的大学时期的师哥。和高静不同,吴鑫是毕业之后才通过社招进入的企业,做的是适合自己专业的工作,薪资待遇也非常不错,负责过很多的项目。高静看着他像是刚健完身打算回家,叹了口气。
“马上了,我还有一个报表没有做完,我等弄完了再走。”
吴鑫没说什么自顾地拉开板凳,撩起袖子坐在她旁边。
高静看到了吴鑫手上有一处没有愈合的伤痕,就问道,“怎么了这?”
“哦,这个啊。”他把袖子拉了下去,“上次做饭弄的?或者是搬家的时候划伤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也不疼,不用太在乎。”
高静没太搭理,吴鑫却突然问道,“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坐班车吗?”
“我找朋友借了一辆小电动车,你家离得远吗?我可以送你到地铁站。”高静一边核对数据,一边按着计算器,还要一边回复吴京。
“前段时间买了辆车,要送也是我送你吧!”
高静按计算器的频率却慢了下来,“哈哈,是我不自量力了!”她嬉笑着,做出“告辞了”的动作,滑动椅子离开吴鑫,又被吴鑫笑着拉了回来。
高静家离得远,电动车要骑40分钟,那是城外靠近斯汀村的一个比较偏僻的巷子,里面有几栋两层楼的房子,没什么人住,在她家楼下是一个废弃的杂货店,杂货店里的东西都被人丢了出来堆在一边,高静就把电动车停在这些垃圾的后面。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会有人来收,就是留下了一面试衣镜不停地有路过的人照照。她也习惯路过的时候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因为头盔压平的头发,之后便转身上了楼。
房间的采光不好,白天阳光勉强可以照进来,夜晚就十分的昏暗,高静没有开灯,摸索着趴到床上,很快就被疲倦吞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夜深,晴朗的夜空突然开始下雨,高静睡得很死,呼吸平稳,完全没有察觉到外面的暴风雨。结果便是隔天早上,厨房就因为昨晚的暴雨,积了半水池的水,高静迷迷糊糊地收拾了一下,关了窗,就准备上班了。
她下了楼梯,忽然发现车后座上被绑着一条什么东西。她好奇地走近,看到那是一条看起来有些褶皱的红丝巾,她拿起来后才发现,不是丝巾,而是一块红布,布料有些粗糙,颜色鲜艳。
高静并没有多想,随手把它丢进了垃圾堆里,只是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事情开始一再发生,高静每天都会收到这样的丝巾,或者说,越来越多的红布,每一块都被巧妙地折叠和绑在电动车上的不同地方。
它们像是被某人有意识地放在那里,但高静始终没有去多想。觉得可能是社区的人,对她的电动车做上了标记,可自己的房子是租的,物业不来找她,她也找不到物业,便把红布收集起来,想着如果哪天碰到了,也好问问。
直到有一天,工作没有那么忙,便拿出布来仔细地观察,发现布上所呈现的红,像是染上去的一样,不那么均匀,甚至带着一些奇怪的斑驳痕迹,布的边缘也有些毛糙,像是从衬衫或者T恤上撕下来的。她带着红布拿到茶水间打算洗洗,原本只是想看看布料的材质、颜色,是否能提供任何线索,但随着水的冲刷,布上染的红色随着水流慢慢扩散开来。
正当她专心洗着时,时不时拿起布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图案,一个路过的同事停下了脚步,忽然问道:“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血?”
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高静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原来,这些天她收到的每一块布上的红色,不是任何染料,而是真正的鲜血。
下班回家后,她便报了警,拿着七八块红布,在警察的帮助下找到了负责管理的物业和居委会,了解到不是他们做出的标记,便慌了神,可警察仅仅是开车绕着楼转了一圈就草草离去了,告诉高静如果之后还有情况再联系他们。高静却觉得如果再有情况,联系的可能就不是派出所,而是刑警队了。
她感觉自己是受到了死亡威胁,不敢出门,好几天了都透过窗户看着楼下,直到一天傍晚她看见了自己熟悉的面孔。
是吴鑫站在她家楼下。
她不记得自己把地址告诉过吴鑫,便拉紧了窗帘,露出眼睛悄咪咪地看着窗下人的反应。吴鑫像是看见了她,向楼内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