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有没有水。”林暄和的嗓子沙哑得不行。
“水,没,没有水,这有牛奶你先喝了吧。”
林暄和一把抢过大英手中的牛奶,大口地喝了起来。“就你一个人吗?”
“嗯,今晚我守夜,骆卿马上就来。”大英从衣柜里拿来了外套给林暄和披上,他注意到林暄和浑身发抖,想必是做了噩梦。梦中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一般,一直啊啊啊地咳个不停。
“是我又疼晕了吗?”林暄和问着,他抬了抬自己的手,发现没什么力气,可能又是药物作用。
“你不记得了吗?”大英翻了翻手机,调出了一段视频,视频是当日巡演之后林暄和最后上台的画面,他穿着演出服的内衬,在散场灯光中一步步地从后台走上台前,面对已经稀稀散散离开的人群,突然自顾自地跳起了舞来。刚准备离场的粉丝一拥而上,全都挤在了前排,场面一度混乱。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完成了一个完整的舞蹈,却越跳越靠近舞台的边缘,再迈一步就要跌了下去,可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暄和!”随后就是骆卿冲上了舞台,一阵惊呼中看着林暄和笑着回头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在了舞台下。
“怎么可能!”林暄和甩开手机,又手忙脚乱地拿了起来,对着几分钟的事情,前前后后看了两三遍。“陈导不是答应了这次节目里会有一个舞蹈舞台吗?”
“但是综合评估了你的身体状态之后,这个提议被欣姐毙掉了。”
“不可能!我听到音乐了啊!”林暄和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像被人用锥子敲打着一般,一抽一抽地疼。“我真的听到音乐了……”他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当时的场景了,只有这个高清的视频和身上存在的伤能证明这件事情真正地发生。这种孤立无援被世界抛弃的感觉,令他难以呼吸,眼前又出现了黑暗中站在骆卿旁边的露出微笑林暄和,他如今才觉得这个微笑非常的熟悉,抢过手机才发现这就是自己摔下舞台时的笑容。
只是眼前的骆卿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那围绕自己的红色迷雾变成了鲜血一样的河流,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瞬间夹杂着血浪没过了骆卿,而走在他身后的那位林暄和,站在一层又一层的鲜血中,手握尖刀瞬间冲到了他的面前,举起尖刀刺向他的眼睛。
“啊!”林暄和捂住眼睛急速退后,头重重地撞在床头板上晕了过去。
“这又怎么了!”骆卿进门之前看到护士的手推车里又是一堆带血的绷带,进门后又看到林暄和恐惧地看着自己疯狂地向后退直到撞上床板,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男孩就又晕了过去。
“不知道啊,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做噩梦。”大英解释着,刚借来的拖把,拖着床头那块地方。
“你在干吗?”骆卿问。
“营养液,他突然尖叫,全洒了。”大英向外移了几步,地上全是浅蓝色的液体,装着营养液的试管碎裂地躺在地上,渗出并不好闻的味道,大英耐心地拖着。
“你别拖了,让护工来解决吧。”骆卿说罢调暗了房间的光线,叫来了护工。帮林暄和重新打上点滴之后,二人坐在了房间外的沙发上,面色沉重。
林暄和再次醒来已到了半夜,周围太过于安静,加湿器咕咕地喷着烟雾,他双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他今天一天都在突然清醒和完全昏迷这两种状态中,一旦闭上眼睛,眼前又是一团红雾、骆卿和他并不认识的林暄和。他叹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歪了歪头,看见坐在床尾沙发处撑着头睡着的骆卿。
他坐直了些,凝望着骆卿的睡颜,伸出了手握住了骆卿的身影。他与骆卿大学相识,一步步走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失去骆卿,就如同幻境中一样,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他握住手,放在心口,是真实的温度,他还活着,这不是梦。
“亲亲?”他小声地唤着,“骆卿?”
骆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一下,扶着桌角稳住身体。床上的人轻轻咳了几声,他快步走过去,膝盖抵着床沿坐下,手掌覆上林暄和的额头。
“好点了吗?喝水吗?”他的声音低下来。
林暄和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骆卿的掌心,紧接着,他攥住了那只手,把脸埋进去蹭了蹭,鼻息混着细碎的热气贴着掌心,像一只试探着寻求温度的猫。
“你的手好冰。”林暄和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可指尖收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骆卿低头看着他,“是你太烫了。”他的手掌向下握住林暄和的手腕,指腹能摸到细细的汗意,皱起眉头,“还在发烧吧?”
林暄和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而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怕一松开人就会消失一般。他眼睛眨了一下,眼睫被汗水打湿,显得有点失神。
“我好想你。”他喃喃地说,手指扣着骆卿的骨节,像是在确认真实感。
骆卿喉咙发紧,“我们每天都见面。”
“可我怕你不在。”林暄和的眼睛睁得很开,声音低低的,“怕我一闭眼,你就没了。”
骆卿微微一怔,看着他发着烧的模样,忽然有点明白了他这副失控的情绪。他抬起手,顺着林暄和的发丝一点点抚过去,轻轻握住他的后颈,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林暄和顺势贴着他,声音飘忽不定,像一缕快要散掉的烟雾,“我好喜欢你。”
骆卿的下颌抵着他的额头,手掌贴在他的后背,感受到他因高烧起伏的呼吸。林暄和也轻轻闭了闭眼,像是确认怀里人的真实温度,过了几秒,骆卿才哑声道:“我也是。”
林暄和头还埋在他的胸前,“跟我睡觉吧。”
这句话骆卿听得真切,白色的窗帘被晚风吹进房间,一弯朦胧的月亮从蝉翼般透明的云中钻出,闪着银色的清辉,月光穿过树林,漏下闪烁一地的碎玉,照在林暄和的脸上、身上,像是倒翻的奶昔,汩汩涌出绯红的暖意,让人忍不住去伸手触碰。
情欲正随着深夜肆意流淌。
这是骆卿第一次吻他,如约而至之时他们甚至开始疑惑这是不是第一次。或许第一次算是在宿舍楼下互道爱意的那天,适当的环境和适当的氛围。林暄和被吻到失力,轻轻地躺倒在床上,他们太过于小心翼翼,现如今成了真,两人倒也糊涂了。
林暄和抱住骆卿,感受身体接触的温度,他看到天花板扭曲成美丽弧度,一层又一层朝他压下;将肮脏的血雾很快旋转成线条柔和的云雾,跳跃的血色层层叠叠的变成了蝴蝶的翅膀,玫瑰的花瓣。一切活灵活现的物体翩然飘飞,在这个空间里自由地冲撞着,不断地碰触着他的感官和幻觉,直到将他彻底地淹没其中。他像个失重的物体在这个没有边际的空间中发疯似的坠落,然后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痛楚中惊醒,光滑的肌肤紧紧相贴。他咬着下唇露出笑容,他伸出手握住血染的花瓣,身体颤抖着纠缠不清,终在一阵白光后坠落,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