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奉鸾不禁腹诽,霍烨这是要将自己正直重诺的君子形象维持到底,顺便还能借受伤一事令其他叛军统领刮目相看,更对她平添一丝怒意。
不过她可偏不让他如愿。
“霍统领在外奔波,对伤可不好。不如入城来,城内有郎中,又能让霍统领好好歇息,岂不好?”薛奉鸾要将霍烨拉下水。
霍烨胸前已被血染成乌红,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微弱地摇头。
薛奉鸾当然明白他为何拒绝,他要是不入城还好说,一旦入了城,便与那些叛军统领不是一条线的,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他的心腹像是瞧不见,阴沉着脸问:“你会这么好心?”
薛奉鸾不介意直接挑明:“那是当然,我与霍统领在一年前曾有过同进退的情谊。那时你们的统领还姓胡。”
“难道是潼南……”这人喃喃说道,又看了看痛苦万分的霍烨,仰头道,“入城,可有条件?”
薛奉鸾见他上道,很是高兴,点点头:“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条件就是,只需你们二人入城,其余人在城外,替江陵阻拦叛军。”
心腹面色凝重,看了看霍烨的乌红,最终点头。
霍烨的头都要摇成孩童的拨浪鼓,见心腹点头,更是气急攻心,口吐鲜血,以微弱的气息道:“不要、进城。”
心腹忤逆他的话,将他往肩上一扛,背对着身后大军喊道:“这些日子以来,霍统领对我们,比胡统领好上千百倍!如今,霍统领受伤,你们该如何做,那女……薛小姐已经说了。你们明白了吗?”
身后大军沉默一瞬,齐声喊道:“明白!”
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心腹,直到他扛着霍烨进了城门,直到城门关上,他们便转过身去,以防御姿态列阵。
薛奉鸾并不急着去接霍烨,而是继续在城墙上观望着。
果然如她所料,这场闹剧还没结束。估计是其他叛军统领看霍烨入城,怕他有机会,便再也坐不住了。几支队伍联合起来,也不怕打不过霍烨留下的一支军队。
“冲啊!”城外顿时乱作一团,大家沉浸在拼杀的快意与攻入城中的期盼,丝毫没有注意到城墙上的人又举起方才伤了霍烨的弓。
在这纷乱喧扰中,那“嗖嗖”的箭声亦是无人在意,所以它便正中一位统领的印堂,直穿脑后。他摔落,头盔也跟着摔落。
因着这倒霉统领,攻来的叛军士气大减。
只有一统领大喊道:“你凭何让霍烨入城?你这是通、通敌!”他绞尽脑汁要给薛奉鸾安一个罪名,但说完后许是想到同伴的惨状,瑟缩一下,将头盔正了正。
薛奉鸾笑道:“霍统领与我颇有交情,自然是江陵的客人。我并未放敌军进来,通敌的高帽还是莫要给我戴了吧。”况且若霍烨行动自如,那便只让他一人入城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下了城墙。正巧碰上扛着霍烨的心腹,不情不愿涨红了脸,问她:“薛小姐,我要将统领带到哪去?”
霍烨不等她说话,便冷哼一声,声音虚弱得不像样:“薛小姐为了给我树敌,真是煞费苦心啊。”
薛奉鸾不答他的话,只问谢砚:“将他送到哪去?”
谢砚沉着脸,似乎并不愿救治霍烨。僵持半晌,见他的血已渗了半个身子,最终唤来黄连,叫他领着那心腹去找医馆。
待三人走后,谢砚终于开了那张欲言又止的口:“所以你此举,只是为了挑拨离间对吗?”
薛奉鸾奇怪地看他一眼,点点头。
“.…..既是如此,我明白了。”
谢砚仿佛有未说完的话,薛奉鸾最初只是疑惑,见他神情不对,正要细问,这人却如一枝柳条,在她眼皮下飘走了。
无奈,但找霍烨商谈今后的计划更为重要,便叫天冬领着自己去见他。
霍烨胸口的箭已被拔下,也上过金疮药,用束伤巾包扎好。整个人如同被抽骨般躺在床上,面色看不出喜怒。
见她来,霍烨坐正了身子,但眉眼间沾染上些戾气。
“薛小姐怎的纡尊降贵来瞧我?不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他仍在为薛奉鸾设局一事耿耿于怀。
薛奉鸾全无调笑的心思,正色道:“我不想你死,与我而言,你还有用。”
霍烨简直被气笑了:“真是多谢薛小姐留我一命。”
看他神色不善,薛奉鸾放缓语气,与他掰着手指算账:“一年前你放我出潼南,我也为你夺位出了力。如今你强占贺家,又磋磨我们,我做个局,也算是扯平了。”
霍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若在说:扯平?你在胡说什么?
薛奉鸾装作看不见,继续道:“反正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与江陵、与我颇有渊源,你与他们的盟约也算是撕毁了。与他们合谋不如与我合谋,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