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她不过是思慕侯爷的众多闺秀之一,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不矫情,也不骄矜,吃得了苦,脑子活络,为人也很随和,与侯爷这种在外皆与将士同吃同住的性子很是投缘。
所以侯爷,快出言请月姑娘和你同住!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若侯爷再无表示……
他再次偷偷瞥了眼慕昭。
只见慕昭轻飘飘凝着他,眉梢微扬,四两拨千斤道:“你的确是个男人。”
“月姑娘,他想自己睡马车,让你睡他帐篷。”
凌川:“……”
“属,属下很想把帐篷让给月姑娘,可,可帐篷里还有另外一个兄弟呢……”
“不必麻烦了凌大哥,我真的可以的。”她再次拒绝道,把话说得更强硬了些,“若你们总是特殊对待我,我会内疚的,再这样下去,我不如与你们分道扬镳,自行回京。”
最终,月思朝坚持住进了马车里。
是夜,慕昭仰面躺着,毫无睡意。
他听着帐外风声,想起临躺下前瞥见马车里的一点烛火。
他不是听不明白凌川的弦外之音。
他只是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和月思朝,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共睡一顶帐篷,传出去像什么话?
虽然这里皆是他的人,什么消息也不会传出去。
但总不能让他睡透风的马车,把偌大的帐篷悉数让给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庶女吧?
万一他冻坏了身子,路上再遇到什么不测,届时群龙无首,该如何是好?
……那她要是冻病了该怎么办?
他带着她已经够烦了,若是病了,他还得再分心照顾她,简直糟透了。
更何况马车也不够安全。
若是随便什么野兽或者歹人进去,把她挟持了,他也没法同月府交待。
更没法同自己交待。
反正将士们都已睡下,要不……
*
慕昭悄无声息地掀起车帘,如银的月光跟着洒进来。
轿厢内,浓重的药油味盖过了少女身上的清淡馨香,月华照出蜷缩成一团的圆影。
孤寂,单薄,显得有点可怜。
他迈开长腿,行至她身边,见她眼睫微微翕动着,似乎睡得不大安稳。
是冻病了吗?
他垂眸沉思,而后抬手抚上了她的脸。
不烫,甚至还有些凉。
但比起温度,更令他难以忽略的,是手心的触感。
很软。
不似饱经风霜的粗粝,也不似金钱娇养出来的粉腻,若非要形容,便是天然的、沾染着晨露的花瓣。
纯净,柔和,令他忍不住收拢五指。
而后见她不满地蹙起眉眼。
慕昭心跳一滞,迅速收回手去,端出一副八风不动的神情,忽然觉得这轿厢里莫名有点热。
冷个屁。
那她脸怎么这么凉?
一定是她平日里不注意保养身子,太虚弱了。
好在她并没有苏醒,只是用精致小巧的下巴压住被褥,把自己裹得更像茧了些。
慕昭不满地蹙起眉。
这样他怎么抱她回帐篷?
他垂眸,拎起被子一角,颇有耐心地把被褥一点一点抽出来。
没了保暖的褥子,她蜷得更厉害了些。
白袜未褪,露出纤细、略有些红肿的脚踝。
他在外征战,对这样的伤势并不陌生,想着她笨的要命,身子又柔弱,万一处理得不妥,日后再落下什么病根,便屈起单膝,跪落在她身前,抬手握了上去,细细摩挲。
足踝上的药油染至他手上,他短暂拥有了和她相同的气味。
因着她肤白之故,指腹压过之处便会留一抹红痕,再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成一道粉,终至消失不见。
抚过踝骨凸起之处时,喉结跟着上下一滚。
慕昭莫名觉得自己像一个变态的痴汉。
好在他检查一番,她处理得没什么问题,甚至还为自己正了骨。
他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她究竟会干出多少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慕昭半阖着眸,收回手,拿出帕子仔细擦了番,而后把帕子随手丢在小几上,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少女难得乖顺地靠在他怀中,纤细小腿自他手臂上垂下。
不过他显然没什么抱姑娘的经验,进帐篷时,还是令她的白袜蹭到了帐布,发出一道明显的布料摩擦声。
其实这声音并不大,只是在寂静的树林和着夜风一同扩散开来。
他赶忙把她放下,自帐篷内探出头。
四下安宁。
他和衣躺回月思朝身边,颇为好心地为她盖上被褥,而后缩至帐篷边缘,试图离她最远。
仅此一回,以后他绝不会这么好心了。他想。
夜色愈深。
正在慕昭将要睡着时,忽觉得身侧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近他,还未来得及瞧一眼,一只鲜活的大腿便搭上了他的腰腹处,紧接着,纤细的手臂攀上他的右肩。
……
慕昭整个人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