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和厨房的灯被最先关闭,走廊上的灯还亮着,只等着最后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关上。
回过头,看着二楼楼梯右侧紧闭的房门,陈夜转过身,熄灭了屋内最后一丝光亮。
因为从小被曲家收养,虽然名义上被记在曲家司机陈德刚的户口。但实际上,陈夜一直都是住在曲家大宅长大。
只是不同于曲黎住在二楼,他的房间是原本曲家专门留给司机老陈和阿姨刘芳的其中一间。由于老陈和刘芳是夫妻,习惯住在一起,所以这两间房本就多了一间没用,后来也就一直留给了他。
而除了面积有些小外,这个房间倒也没有其他缺点。因此哪怕现在他工作了,老陈夫妻也劝过让他搬出去换个离公司近点的大房子,但陈夜也还是决定继续住在这里。
看着因为所有灯被关闭而一片漆黑的室内,陈夜没急着回屋,而是走向厨房拉开了冰箱。
不同于前两天空空荡荡的冰箱,因为知道曲黎要回来,冰箱里面早就屯好了各种牛奶水果。视线从冰箱内部缓慢扫过,陈夜没有动那些牛奶,而是从最底层拿出了自己前天放进去的罐装啤酒。
冰凉的铝皮包装拿在手里就已经足够冻人,食指指节扣住拉环,深夜里独自一人的男人此刻难得神色懒散,西装外套更是早就散开。
轻轻用力,伴随着刺啦一声——“给我也来一杯”
……
松懈的氛围顿住,张力似乎在重新积聚。
扣住拉环的指节明明没有动,被无意识握紧的铝罐却发出了一阵吱嘎声。放下手里溢出的满罐啤酒,陈夜转头看向厨房入口。
明明那儿刚刚还是一片漆黑,这会儿,却是突然冒出了个穿着白色居家服的姑娘。
倚着门框,双手背在身后,笑着看向厨房里握着啤酒罐的陈夜,见他没反应,曲黎抬了抬下巴,笑道:“这么久不见,都不舍得给我也倒一杯?”
“你不能喝”
握紧啤酒罐,陈夜摇了摇头,嘴角轻轻挑起,沉默了大半个晚上的人终于舍得说了句话。
但见他这样,曲黎倒是挑了挑眉,故意道:“那我就是想喝怎么办?”
“我也不喝,你看不到就不想喝了。”说完,仿佛是不想给曲黎更多机会,陈夜左手一扬,整罐啤酒瞬间落入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眼见他这么干脆,都来不及喊停的曲黎眨了眨眼,无奈地笑着认输:“好吧好吧,我跟你开玩笑的,这下你才是真的喝不成了,不过既然这样——”
脚步往前,曲黎靠近道:“那你陪我喝杯牛奶吧,顺便,也看看我送给你的这个礼物喜不喜欢?”
伸出手,递出自己早就握在手里的黑色绒盒。等到陈夜接稳后,曲黎这才越过他打开冰箱,边给两人倒牛奶,边示意陈夜打开盒子。
没有任何Logo的绒布盒子,盒子内部同样是一只没有任何Logo的手表。
表壳干净清晰,表盘同样简单利落。除了代表时间的刻度和数字外,整只手表并没有其余花哨的装饰。没有钻石,也没有黄金,甚至连表带都是漆黑的颜色,只唯一特殊的是——
“这是我在瑞士专门跟一个钟表工作室的老师傅学习组装的,因为技术有限,所以手表外观上没什么装饰品。”放好牛奶盒,递过去一杯牛奶,曲黎边喝,边轻声介绍着手表的来历。
“不过我专门选择了混有无放射性夜光粉的表针,这样就算是在暗室里手表也能发光。虽然这只表不像现在有些高级手表那样自带照明功能,但怎么也比你手腕上现在带着的这只好。”
侧了侧头,说到这里的曲黎不意外地看向陈夜手腕上的那只熟悉的机械表。
同六年前相比,陈夜腕上的这只表看着竟然没有多少磨损。哪怕曲黎现在靠的这么近,也没在表壳上发现任何划痕。
但就算保护得再好,到底是多年前的旧表了。尤其这只手表还不是名牌,款式如今看着更是有些幼稚,也难为陈夜现在还肯继续带着。
放下玻璃杯,看着还在盯着盒子里的新手表的陈夜,曲黎笑着伸出手,握住了离自己只隔一臂距离的手腕,“别只看啊,我帮你带上试试吧。”
没有太过客气,甚至还像小时候那样随意。
曲黎握住陈夜,动作熟练的仿佛六年没见只是这漫长时光里的一句短语。她一回来,这句话与这段时光就都被瞬间碾散了。
但怎么可能,她怎么办得到
明明,他的指尖就搭在她的手腕,炙热与冰凉的温度触碰,真实与幻想在彼此接壤。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场景,原以为再见面时他需要无数次靠近的场景,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得到。
是她
终究是她
只会是她
表扣弹开,彷佛握住了对方的命脉。男人的手腕相较于六年前粗了些,浅麦色的皮肤下面是线条分明的肌肉,时间终究证明了它的存在。
取下旧表带,从盒子里拿出自己亲自组装的新表。像曾经第一次给陈夜戴上手表那样,曲黎慢慢地,耐心地帮他重新戴好了这只新表。
时间是曲黎在装进盒子前就专门校准过的,这会儿的两人都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那微微泛着夜光的指针一步一步地镌刻着此刻的分秒。
呼吸在放缓,战栗沿着手腕在向上蔓延。或许是因为厨房没关紧的窗缝里溜进来的凉风,也或许只是因为这表针的声音太清晰,清晰的都仿佛能干扰他的心率。
陈夜僵硬的指节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目光从表盘挪到曲黎脸上,却又恢复了沉默。
最后
“你看,我组装的技术还是可以的,表针走得很准。不过我在瑞士的时候也在想,现在的你是不是应该已经不怕黑了,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夜光的功能你就当作点缀好了。”
满意的从手表上收回视线,曲黎仰头看向陈夜,笑了笑后又补充道:“看来我猜对了,你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怕黑,果然是长大了。”
……
怕黑,小时候的确有些
不过
“我早就不怕了,是你老记着六岁以前的事。”拉下衣袖习惯性地护住表盘,顺便把曲黎取下放在桌上的旧表揣回兜里的陈夜,嗓音低哑。
但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六年以前,还是六年后的现在,两人间承担关系引导者的人,始终都是曲黎。
寥寥几句话,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或许这就是心理学的魔法?又或者……陈夜看向此刻抱着玻璃杯慢慢喝着牛奶的曲黎,同样仰头喝完了自己杯中的牛奶。
或许,这只是独属于曲黎的魔法。